第一场雪落时,秋千架上积了层薄白。林夏裹着厚围巾,站在廊下看陈默给老槐树刷防冻漆,他穿着件藏青色棉袄,袖口沾了点白漆,像落了片没化的雪。
“够不着就别踮脚了。”林夏递过梯子,“小心摔着。”
陈默接过梯子,笑了笑:“这点高度算什么,上次挂蜂箱比这高多了。”他踩上梯子,漆刷在树干上发出沙沙声,“你看这树,刷了漆像穿了件新衣裳。”
林夏想起刚搬来时,这树干在月光下总显得阴森森的,如今被白漆一衬,倒透着股憨态可掬的暖意。她弯腰捡起片冻硬的槐树叶,叶尖还沾着雪:“小虎说今天要来堆雪人,让我们在树下给他留块空地。”
“留着呢。”陈默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漆,“他昨晚打电话,说要堆个戴红围巾的雪人,像绘本里那棵会说话的树。”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小虎裹得像个棉花糖,背着个鼓鼓的书包冲进院:“夏夏姐!陈默哥!我带了胡萝卜!”他举着根粗壮的胡萝卜,鼻尖冻得通红,“做雪人的鼻子!”
林夏笑着接过胡萝卜,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手宝:“先暖暖,等雪再下厚点再堆。”
小虎把暖手宝揣进兜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秋千架:“彩灯还能亮吗?我想让雪人看灯。”
陈默拉了拉灯绳,彩灯“啪”地亮了,红的黄的光穿透雪雾,在白皑皑的院子里晃出片温柔的光晕。“亮着呢,”他揉了揉小虎的头发,“等堆好雪人,就把灯绕在它脖子上。”
小虎欢呼着跑去踩雪,脚印在树下连成串。林夏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想起张婶说的,小虎的爷爷小时候也爱在这树下踩雪,那时的雪比现在厚,能没过膝盖。
“在想什么?”陈默递过来杯热姜茶,杯子烫得他指尖发红。
林夏接过茶,暖意顺着掌心漫到心里:“在想,这树见过多少场雪了?又见过多少个像小虎这样的孩子?”
陈默望着被雪覆盖的树冠,轻声道:“数不清了。但它记得住,每一场雪,每一个孩子,都刻在年轮里呢。”
傍晚雪停了,夕阳把雪地染成金红色。三人在槐树下堆起雪人,小虎执意要给雪人戴上陈默的旧围巾,又把林夏做的槐花饼插在雪人手里当“礼物”。彩灯绕在雪人身上,一闪一闪的,像树影里跳动的星。
“像不像会讲故事的树?”小虎仰着小脸问。
“像。”林夏蹲下来,替他拂去头发上的雪,“它在讲我们的故事呢。”
夜里,林夏坐在窗边看雪,陈默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窗外的雪人在月光下静静立着,彩灯还亮着,和老槐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温柔得像幅画。
“明年,”陈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痒,“我们在树下搭个暖棚吧,冬天也能坐在外面喝茶。”
林夏笑着点头,指尖划过窗玻璃上的冰花:“再弄个小壁炉,烧点木柴,肯定暖和。”
炉火的暖意从厨房漫过来,混着雪后清冽的空气。林夏看着无名指上的槐树叶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忽然觉得,那些曾让她恐惧的树影,早已化作了此刻的安稳——是雪夜的暖茶,是灯下的相拥,是树下的雪人,是岁岁年年的陪伴。
雪还会下,树还会老,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这棵见证了所有故事的老槐树,日子就永远带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