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阵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敲打着玻璃窗，溅开一朵朵透明的水花。天空是沉郁的铅灰色，连带室内的光线也变得晦暗不明。
林星晚坐在书桌前，对着摊开的数学习题册，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像打了个解不开的小结。窗外雨声潺潺，更衬得她心头一片烦乱。那些数字和图形仿佛都在与她作对，无论怎样努力，都找不到通往答案的路径。
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隔壁的方向。这样的雨天，屿哥哥会在家吗？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铃响了。妈妈去开门，传来略带惊讶的寒暄声。林星晚竖起耳朵，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片刻后，她的房门被轻轻敲响。妈妈推开门，语气温和：“晚晚，你辰屿哥哥来了。”
林星晚猛地抬起头，看见陆辰屿正站在门口。他大概是跑过来的，发梢还沾着细小的雨珠，黑色的T恤肩头洇湿了一小片深色。他手里随意地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本崭新的习题册和参考书。
“阿姨说你在为数学发愁？”他走进来，带着一身微润的雨汽和淡淡的薄荷气息。他的目光扫过她桌上那片“狼藉”，和那双因为困扰而显得格外水润的眼睛。
“哥哥……”林星晚小声叫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习题册藏起来。
陆辰屿没说什么，只是拉过她书桌旁的椅子，反着跨坐上去，手臂交叠搭在椅背上。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随性的少年气。
“哪题？”他言简意赅，下巴微扬，点了点她的习题册。
林星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本子推了过去，指尖点着那道画了许多辅助线却依旧无解的奥数题。
陆辰屿接过本子，只看了一眼，眉头就习惯性地拧了起来。这些对于高中生来说基础的知识，对一个小学生而言，不啻于天书。他下意识地想摸烟，手指刚动，瞥见她纯净的眼神，又硬生生忍住。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下，试图讲解，但他思路不知小学生听不听得懂。讲了两遍，林星晚依旧睁着茫然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摇头。
“这里……是这样的吗？，哥哥。”她小声指出，指尖小心翼翼地点在图形的一个角落。
陆辰屿定睛一看，点点头，自己画的一条辅助线帮助她理解了思路。果然，他是天才，学习了几天，就可以当这丫头的老师了，这让他特别有成就感。
这时林星晚又拿出一道题，问：“哥哥这道题呢？”
他一看，这题超纲的不是一星半点，这小不点是正聪明呀！他烦躁地将笔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林星晚被这声音吓得缩了缩肩膀。
陆辰屿看着她受惊的样子，心头更烦。这烦躁不是冲她，是冲他自己。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等着。”
他转身大步走出她的房间，没过几分钟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他自己的手机，正在飞快地查询着什么。他靠在窗边，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专注而略显紧绷的侧脸。雨声敲窗，房间里只剩下他指尖滑动屏幕的细微声响和林星晚轻浅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走回来，重新坐下，拿起笔。这一次，他讲解清晰了许多，显然是刚刚恶补了知识点。他画出线条肯定的说。
“看懂了吗？”讲完一遍，他抬眼问她，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林星晚看着纸上清晰的图形和步骤，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像拨开了迷雾，见到了月光。她用力地点点头：“懂了！哥哥好厉害！”
她的崇拜纯粹而直接，瞬间抚平了陆辰屿方才所有的烦躁与尴尬。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掩饰着微微上扬的嘴角：“这题超纲了，所以你觉得难。”
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接下来的几道题似乎也变得顺利起来。陆辰屿讲解的时候，林星晚就双手托着腮，歪着头，无比专注地看着他。他的手指很长，握着笔的样子很好看；他说话时喉结会轻轻滚动；他思考问题时，会无意识地用笔端轻敲桌面……
她发现，认真讲题时的屿哥哥，比骑着单车叱咤风云的样子，还要好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窗玻璃上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讲完最后一道题，陆辰屿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比打了一场篮球赛还累，但心里却有种奇异的充实感。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林星晚认真订正答案的侧影，窗外的光晕柔和地勾勒着她细软的发丝和长长的睫毛。
他忽然想起刚才搜题目时，弹出的某个教育网站页面上，醒目地标注着“市重点高中”的字样。一个模糊的念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脑海里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林星晚订正完，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谢谢哥哥！”
陆辰屿回过神，从裤兜里摸出一样东西，随手抛给她。“喏，奖励。”
林星晚手忙脚乱地接住，摊开手心，是一颗包装清凉的薄荷糖。和她之前珍藏的那颗彩虹糖不一样，这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哥哥，你以后……还能教我做题吗？”她捏着那颗糖，鼓起勇气，充满期待地问。
陆辰屿看着她那双盛满星光的大眼睛，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成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的：“……看你表现。”
他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某种程度的妥协。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以后有不会的，先留着。”
林星晚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像烟花般在心底炸开。她重重点头：“嗯！”
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林星晚小心翼翼地剥开那颗薄荷糖，放入口中。清凉微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她将那颗糖的包装纸，也仔细地抚平，和之前的橙色糖纸并排贴在了日记本里。
而走下楼的陆辰屿，在走出林家院门时，抬头望了望放晴的天空。那道小小的彩虹还挂在天边，绚烂而美好。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书房里灯光的热度。教小孩子做题，好像……也没那么无聊。至少，看到她那副恍然大悟、满眼崇拜的样子时，感觉还挺不赖。
甚至，比他打赢一场球，更让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就感。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些许陌生，又有些莫名的……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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