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与台下的目光

聚光灯下，张云雷的身影挺拔而从容。他唱得投入，每个字、每个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有程派的婉转低回，又带着他独有的清亮劲儿。台下的观众听得入了迷，连呼吸都仿佛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动人的戏韵。

姜云梦坐在第一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舞台。她看着他微微扬起的下颌，看着他随着唱腔自然摆动的手势，看着他眼底流露出的与角色相融的情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

她想起第一次在病房见到他的样子，苍白，虚弱，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想起他扶着助行器艰难站立的模样，额上的汗珠子砸在地上；想起他在月下教她唱戏时，耐心又温柔的眼神……眼前这个在台上闪闪发光的人，是一点点从泥泞里爬起来，重新站到光里的。

当唱到“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时，张云雷的目光穿过台下的人群，准确地落在了姜云梦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有电流划过，所有的喧嚣都退去了，只剩下彼此眼里的光。

他的眼神里，有感激，有珍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的眼神里，有骄傲，有欣慰，还有藏不住的欢喜。

这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一曲终了，台下寂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经久不息。张云雷站在台上，深深鞠躬，眼眶微微泛红。他知道，这掌声里，有对他技艺的认可，更有对他重新站起来的祝福。

走下台时，师父拍着他的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好小子，没给师父丢人！”

师娘拉着他的手，抹了抹眼角：“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云梦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毛巾和水：“唱得真好，我都看入迷了。”

“没给你丢人吧？”他接过毛巾擦了擦汗，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怎么会，”她笑了，“台下好多人都在夸你呢。”

后台热闹非凡，师兄弟们围着他说笑，恭喜他重返舞台。张云雷一一应着，目光却总不自觉地往姜云梦那边飘。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被众人围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像一道最安稳的光。

喧闹过后，师父师娘先走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聊。后台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她。

“去走走？”张云雷提议。

“好。”

两人并肩走出园子，晚风带着夏夜的清爽，吹散了台上的燥热。胡同里很安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其实上台前，我还挺紧张的。”张云雷轻声说。

“看不出来，你在台上特别稳。”姜云梦转头看他。

“因为看到你在台下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看到你，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姜云梦的心跳漏了一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真诚和温柔。

“张云雷，”她轻声开口，“其实我以前总觉得，戏是戏，生活是生活，两不相干。但认识你之后才明白，戏里的道理，都是生活教给我们的。”

就像《锁麟囊》里说的“起落”，就像那句“记着别人的好”，就像他们一路走来，彼此扶持，彼此温暖。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柔软。她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握着，指尖微微蜷缩。

“姜云梦，”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戏里的团圆是编的，但我想跟你求一个真的。往后的日子，你愿意……陪我一起走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铺垫，只有最朴实的心意，像他唱的戏词一样，真挚动人。

姜云梦看着他，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却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

晚风吹过，带着远处传来的隐约戏韵，像是在为他们伴奏。胡同里的路灯，把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台上的戏终有落幕时，但台下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而这篇章里，有戏，有他，有她，还有数不尽的，温暖的寻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