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的工夫倏忽而过。
抱着紫檀匣子的小桃立在城门口,望着眼前车马连绵的阵仗,不由得咋舌:“这阵仗也太正式了,竟比当年女君出嫁时的送嫁队伍还要壮观几分呢。”
身侧的小乔却敛了眉,神色凝重得很,闻言只凝声道:“便是这般,我还嫌不够。来的人越多,才越能替长姐撑足场面,助她成事。”
另一边,魏劭正立于队伍前头,压低了声线叮嘱身侧的魏枭:“此番前去,切记收敛锋芒,莫要太过张扬,免得被人窥出了端倪。苏信那小子没什么历练,行事毛躁,你得多盯着些,凡事提点一二。”
“主公放心,属下都明白。”魏枭亦沉声应道,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魏劭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眸色沉了沉:“此行变数颇多,你自己也务必多加小心。”
“属下省得!”
二人低语间,小乔已携着小桃走了过来。三个大高个儿见她走近,忙不迭侧身让开了去路。
小乔款步上前,对着魏劭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语气恳切:“多谢男君为长姐置办这许多物事,费心了。”
魏劭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多备些东西,也好让你安心。省得往后瞧见些旧物,又要触景生情,徒增烦忧。”
小乔微微侧身。小桃会意,忙将怀中的匣子恭敬地递了上去。
“这是我特意为长姐寻来的稻种。”小乔望着那匣子,眸中漾着几分柔和,“此稻耐旱耐涝,纵使颠沛流离,只要落了田,便能生根抽芽,生生不息。还请男君务必将这匣稻种,亲手交到长姐手中。”
魏劭目光落在那雕工精致的匣子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讥诮——这匣子看着寻常,内里定然藏了别的门道。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应了句:“无妨。”
言罢,他不着痕迹地朝魏枭递了个眼神。
魏枭心领神会,瞥了眼那紫檀匣子,随即对着魏劭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小乔眸光一转,落在队伍仆从脚上的厚底靴上。
靴底扎实,靴面走线硬朗,分明是将士换装所穿。
那就…更有用了!
她心头微定,这般一来,此行便更有底气了。
她抬眼看向魏劭,语气平和:“男君带了这么多仆从,长姐那边若有什么琐碎杂事,倒也能劳烦他们搭把手。”
“行。”魏劭应声,方才小乔那几不可察的打量眼神,他尽收眼底,却半点不慌。这破绽本就是他故意露的,就是要看她这般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模样。
他目光从马车前头扫到队尾,确认一应事宜皆已妥当,这才开口:“行了,那就……”
余下的话被风卷了去,魏劭的目光倏然凝在后方,原本淡漠无波的眸子,骤然亮得惊人,语气里是全然的惊喜:“你来了!”
“谁?”小乔心头一震,她从未听过魏劭用这般温柔缱绻的语气说话,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
魏劭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脚步一抬,径直越过她,大步朝着那抹让他心尖发烫的身影走去。
小乔的脸色霎时褪尽血色,指尖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一股屈辱感翻涌上来,被她硬生生压下,才缓缓转过头去。
入目的景象,既在她意料之中,又在她意料之外。
男子高大挺拔的背影,挡住了大半视线,可她还是看清了,从远处缓步走来的女子。她身段窈窕,步履轻盈,行止间恰似弱柳扶风,透着一股惹人疼惜的娇柔。
这便是她的意料之中——纵使素未谋面,她也能笃定,来人定是苏娥皇。
可待那女子越走越近,露出全貌时,小乔还是怔住了。
她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潭映月,眸光流转之际,恍若藏着万语千言,脉脉含情。鼻梁挺秀,宛若青玉精心雕琢而成;唇色淡若樱瓣,唇角微微上扬时,便似一池春水被风吹皱,漾开几分潋滟温柔。
肌肤胜雪,晨光落在上面,透着羊脂玉般的温润透亮。发间斜斜簪着一支碧玉簪,衬得脖颈愈发修长,宛若天鹅。
嗯,是所有人初见后都会意外的长相,毕竟她从未见过也想不到…有人能美成这样。
小乔自惭形秽地垂下头,心底暗忖:若早些见过她这般模样,哪里还会误会魏劭心悦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