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你脸色怎的这般差?”流萤见状心急,忙取了帕子,伸手便要去拭苏娥皇额角沁出的细汗。
苏娥皇轻轻摇头,抬手按住她的手腕,声音轻得像一缕飘在风里的絮:“我无事,只是……得好好想想。”
想想这残局,究竟该如何收拾才好。幸而她素来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分寸,至今尚未与女主交恶。
可魏劭……真是混账!
当着女主的面,在那城门口弃了人家不顾,反倒对自己这般嘘寒问暖,他那点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女主此刻纵使对他尚无半分情意,可身为女君的颜面,早已被他这般行径狠狠踩在了脚下。这般想来,怕不是早已将自己恨入骨髓了?
天呐,谁来救救她才好!
...
城外。
苏信与魏枭并驾齐驱,指间兀自攥着一截青翠柳枝,眉峰时而舒展漾开几分喜色,时而蹙起笼着层担忧,末了又会垂眸叹气,染上几分自厌的颓唐。
魏枭抿着唇看了他半晌,安慰人的差事他素来生疏,可瞧着苏信这副模样,放任不管又实在做不到。手里的缰绳被他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总算琢磨出个法子,淡声开口:“男君特意给你备的核桃,我倒也想尝尝,你去取些来?”
苏信一听“核桃”二字,眼底霎时亮起光来,随手便将柳枝往腰间一插,利落调转马头往回奔去。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去而复返。
魏枭侧头瞥见他怀里抱着的木箱子,不由得一愣:“不是去拿核桃的么?怎么抱了这个来?”
苏信指了指自己的袖袋,眉眼弯弯:“核桃也装了些在里头,只是想着咱们此番出城是为了正事,总不好只顾着补脑……不是,是耽于口腹之欲。”
原来他近来迷上核桃,竟是为了补充脑力。
魏枭摇头失笑,只觉心头漫过一丝异样的柔软——他还是头一次察觉,苏信和他阿姐有相似之处,居然真有几分可爱,当下便朝他伸出手。
苏信乖乖将怀里的箱子递过去,语气里满是催促:“快打开瞧瞧,女君说不定在里头藏了别的东西。”
魏枭掂了掂箱子的重量,讶然抬眸看他:“你怎会知道?”
“小师父莫要小看我。”苏信扬了扬下巴,一脸得意,“便是没瞧见男君给你使眼色,我也能猜到,女君亲自送来的箱子,哪里会只装着给长姐的稻种?”
“小师父?”魏枭挑了挑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称呼生出几分兴味,心底却悄然掠过一个念头——若苏信真是他的小徒弟,那他与苏女郎之间,岂不是又近了一层?
苏信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语气愈发恳切:“我自打入了军营,便多蒙小师父照拂,这身本事少说有一半是您教的。您年岁本就与我相差无几,唤您一声小师父,再合适不过了。”
这话倒是实情,昨日阿姐还特意叮嘱他,嘴巴要甜些,最好能叫魏枭心甘情愿为他着想。他琢磨着,他与魏枭皆是男子,这般师徒相称,倒是恰到好处。
“看来核桃确实没白吃...”魏枭低笑出声,将箱子转到左手,再度朝他摊开了掌心。
“啊?”苏信愣了愣神,脸上带着几分茫然。
“这声‘小师父’都喊出口了,我岂能不给我小徒弟开几个核桃,意思意思?”魏枭勾了勾唇角,眼底藏着几分笑意。
苏信的耳根子霎时红透,连连摆手:“这……不着急不着急,咱们先瞧瞧箱子里的东西要紧。”
魏枭也不再调笑,收回手,指尖利落撬开了木箱的搭扣。箱中果然铺着满满一层稻种,他探手在稻种深处轻轻一扫,指尖便触到了一卷硬邦邦的卷轴。
两人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魏枭取出卷轴,缓缓将其展开。
“长姐,见字如面。今薛泰之危,可假他人之手解之。边州山高水远,薛泰兵马疲敝,最惧人海之战。长姐令比彘率巍侯家兵于高地之上,造万马奔腾之势,彼时定可不战而胜。再占博崖,此地利可克魏家三年有余。事关焉州命脉,定要竭尽全力。”
苏信一字一句念完,眨了眨眼,沉声开口:“这么说来,博崖的诸军都督,不是旁人,正是女君的姐夫。一介马奴出身,竟能压制住薛泰,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你说得不错。”魏枭颔首,眉宇间染上几分忧虑,“若他没有几分真本事,以薛泰那般好战的性子,怎会容得旁人在他看中的地盘上生根立足?何况他本是马奴,驭马之术定然出神入化!”
“那岂不是他一声口哨,周遭的马儿便都听他号令?这仗,还怎么打?”苏信皱起眉,语气里满是担忧。
魏枭沉默片刻,抬眸看向他:“那你觉得,我们眼下该如何应对?”
“人家已然抢占先机,我们毕竟是客,自然不好硬碰硬。”苏信思忖着道,“既然女君早已算计周全,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先助她赶跑薛泰,再同那比彘来个先礼后兵。”
“如此甚好,我也是这般想的。”魏枭点头,只是语气依旧凝重,“只是如何单独应对比彘……这其中的细节,还得细细思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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