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林幺圆抱着书包和她的玩偶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却照不进她沉寂的眼眸。
推开那扇厚重的家门,一股混合着木质香调和某种类似于雨后苔藓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马嘉祺身上常有的味道,也是这个家最主要的气息。
她换了鞋,抱着娃娃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却在经过客厅时,呼吸一滞。
马嘉祺在家。
他并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或者说,更像一条蛰伏的黑蛇,倚在开放式书房的门框边。
他穿着丝质的深灰色家居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身形修长挺拔,肩宽腰窄,简单的衣物也被他穿出了高级定制的感觉。

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色很淡,薄唇紧抿,透着一股疏离的禁欲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眼瞳是极深的黑色,在某些光线下会呈现出一种近乎冷血动物的竖瞳感,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此刻正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林幺圆的心脏几不可查地紧了紧。
马嘉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确认她无恙后,便滑向她怀里那个与这冷硬环境格格不入的棉花娃娃。

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既无好奇,也无责备,只是平淡地移开,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属于小女孩的幼稚玩意儿。
马嘉祺“厨房温着燕窝。”
他开口,声音低沉磁性,却像浸过冰水,听不出丝毫暖意。
马嘉祺“喝完上楼。”
说完,他甚至没有等她回应,便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他与她隔开。
林幺圆“……嗯。”
林幺圆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她知道他能听见,但他貌似从不期待她的回应。
她默默走向厨房,精致的白瓷盅里温着冰糖燕窝,是她喜欢的甜度。
他总是这样,在物质和生活细节上无可挑剔,精准地履行着监护人的责任,却吝啬于给予一丝一毫属于“家人”的温度。
这种极致的周到与情感上的极度匮乏,常常让她觉得,自己是他一个必须妥善管理、却又让他嫌麻烦的资产或……包袱。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燕窝,清洗好碗盅,然后抱着娃娃,快步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才轻轻松了口气。只有在这个完全由她布置、带着些许柔软色彩的空间里,她才能稍微喘息。
她走到书桌前,将玩偶小心翼翼地放在最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上。
暖黄色的台灯光线下,小狼崽那嚣张的眼神似乎也柔和了些许。
林幺圆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娃娃软乎乎的脸颊,又摸了摸它身上那件精致的微缩皮夹克。
白天里因为丁程鑫和那些目光而产生的烦躁,似乎在这柔软的触感中,被稍稍抚平。
她拿起小梳子,耐心地梳理娃娃的绒毛,又给它挂上那个小小的银色骷髅头挂件,仿佛在通过打理它,来整理自己纷乱的心绪。
玩累了,林幺圆才起身去洗漱。
临睡前,她像昨晚一样,将小狼崽放在枕边,给它拉好被子的一角,然后侧身躺着,面对着它。
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娃娃一只软乎乎的爪子。
柔软的触感,奇异地给了她一些安慰。
看着小狼崽棉花娃娃那嚣张的小表情,林幺圆忍不住莞尔,心中给它取了一个绰号。
小嚣张。
这个名字好像还挺适合它的。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无声地倾诉。
林幺圆心声“小嚣张,只有你不会嫌我麻烦,对不对?”
没有人回答,她就这样握着娃娃的爪子,仿佛握着唯一的光源,连被子都忘了好好盖,便蜷缩着沉入不安的睡眠。
夜深人静。
主卧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马嘉祺走了进来。
他没有开灯,黑暗中,他那双眼睛似乎适应得极好,步履无声,像真正的蛇类游走于地面。

他走到床前,垂眸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女。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和苍白的脸颊,眼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未干的湿意。
她一只手紧紧握着那个可笑的棉花娃娃,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马嘉祺冰冷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他俯下身,动作轻缓得没有惊动一丝空气,将被她踢到腰际的羽绒被轻轻拉上来,仔细地掖好她的肩颈处,确保不会有寒气侵入。
他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生生顿住,然后迅速收回。
仿佛那是什么会灼伤他的东西。
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目光深沉。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被她紧握着的娃娃上。

灰发,嚣张的眼神,和他今天在客厅瞥见时一样。
愚蠢又脆弱的人类造物。和他一样,与她格格不入。
但他没有动它。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睡梦中的林幺圆,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会觉得,今晚的梦境,似乎比往常要温暖一点点。
但,也仅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