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东湖公园笼罩在一片氤氲的薄雾中。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岸边垂柳苍白的影子,几只白鹭在浅滩处踱步,偶尔发出清冽的鸣叫。观鹭亭孤悬在伸向湖心的木质栈道尽头,三面环水,视野开阔——这意味着,任何靠近都无所遁形。
温以宁提前半小时抵达。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运动装,戴了顶黑色棒球帽,背着一个普通的双肩包,看起来像个晨跑者。她没有直接走向观鹭亭,而是在附近的林荫道上慢跑,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公园里人不多:几个练太极的老人,一对沿着湖边散步的情侣,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年轻母亲,远处还有清洁工在打扫落叶。一切看似平常,但温以宁的神经紧绷如弦。她不确定短信背后是敌是友,更不确定这是否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公文包里,除了笔记本和笔,她还悄悄放了一支小型防狼喷雾——这是她在英国养成的习惯。
七点五十分,她调整呼吸,踏上通往观鹭亭的栈道。木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越靠近亭子,她的心跳越快。掌心渗出薄汗,她用力握了握拳,强迫自己冷静。
亭内空无一人。
温以宁走进去,将双肩包放在石凳上,假装欣赏湖景,余光却密切注意着栈道两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五十八分,九点五十九分……十点整。
栈道上依然空荡。
难道被耍了?或者对方在暗中观察她?温以宁正疑窦丛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和而略显苍老的男声:
“温小姐很准时。”
温以宁猛地转身。
一个约莫六十岁上下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亭子另一侧的入口处。他身材清瘦,穿着普通的藏蓝色夹克,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像个退休教师。但他出现的悄无声息,让温以宁背脊发凉——栈道只有两端,他刚才绝不在视线内。
“你是谁?”温以宁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手悄然伸向背包侧袋。
“一个知道真相,也希望正义得以伸张的人。”男人微笑,笑容却未达眼底。他走近两步,在温以宁对面的石凳坐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你可以叫我‘老吴’。放心,我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选这样一个开阔的地方。”
温以宁没有坐。“你怎么知道周律师?又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老吴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厚度是周律师那份的两倍有余。“周正明律师当年很谨慎,但他不知道,从他拿到那份补充协议原件开始,他就一直在某些人的名单上。他能保存下复印件,一方面是他机警,另一方面……也是有人故意留了条缝。”
“什么意思?”温以宁盯着那个纸袋。
“意思是,当年的事,远不止商业掠夺那么简单。星耀资本只是一个前台傀儡,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你父亲温明远,触及了某些人的禁区。”老吴推了推眼镜,目光变得锐利,“他当时正在洽谈一批敏感设备的进口代理权,那些设备可以用于高精度加工,涉及……某些被限制的领域。有人不想他做成这笔生意,更不想他背后的技术资源网络继续扩大。”
温以宁愣住了。父亲从未提过这些。她记忆中的公司,做的都是常规的机电产品和原材料贸易。
“不相信?”老吴从纸袋中抽出一份文件复印件,上面有清晰的合同草案标题和温明远的签名草稿,标的物确实是一批型号特殊的数控加工中心,采购方是一家背景深厚的科研院所。“这才是你父亲公司当时真正价值所在——他打通了一条特殊的供应链。而星耀资本背后的势力,想要的是这条供应链的控制权,以及……让知情者闭嘴。”
温以宁接过复印件,手指冰凉。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当年的破产,就不仅仅是商业陷害,还可能涉及更黑暗的层面。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抬头,直视老吴,“你又是什么立场?”
老吴沉默了片刻,望向湖面,白鹭振翅飞起。“我曾在那个体系内工作,后来因为看不惯一些事,离开了。你父亲……是个正直的商人,他不该是那样的下场。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收集材料。但对方树大根深,我一个人无能为力。”他转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我联系你,是因为你回来了,而且你接触了沈聿珩。”
温以宁心头一跳:“这和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