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立刻离开我家!”
温以宁的声音尖锐刺耳,在雨声淅沥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决绝。她紧紧抱着那份牛皮纸袋,指关节攥得发白,仿佛那是她与真相之间唯一的、却已布满裂痕的连接,又像是抱住一块正在灼伤她的火炭。
沈聿珩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他清晰地看着温以宁眼中翻涌的惊惧、怀疑、痛苦,那目光像冰锥,刺破了他刚才近乎孤注一掷的剖白所带来的短暂缓和。他看到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在细微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内心世界的剧烈地震。
“温以宁,”他强迫自己声音保持平稳,尽管心脏因她眼中的疏离而抽紧,“告诉我,你收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一起?”温以宁打断他,几乎是凄厉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沈聿珩,你告诉我,怎么一起?和谁一起?和你吗?还是和那些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随时可能把我父亲钉上耻辱柱的‘证据’一起?”
她扬起手机,屏幕上是那条简短的、却足以颠覆一切的短信,然后迅速按熄,仿佛那光芒也带着毒。“有人告诉我,我手上的‘真相’,可能根本是精心编织的谎言,而我父亲……或许并非全然无辜。你现在站在这里,说你关注我六年,说你亏欠,说要保护我……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另一场表演?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或者……灭口前的安抚?”
“灭口?”沈聿珩的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升起,不是因为被误解,而是因为她话语中透露出的极端危险感和对自身处境的绝望认知。“你究竟拿到了什么?老吴给了你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温以宁后退,背抵着冰冷的书架,“沈先生,请离开。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的‘保护’,我承受不起。”
她的逐客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坚决,更冰冷,带着彻底划清界限的意味。
沈聿珩知道,此刻任何解释、任何靠近,都只会加剧她的应激反应。他看着她倔强而脆弱的样子,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对任何靠近者都亮出獠牙的幼兽,心脏某处传来清晰的痛楚。他缓缓收回手,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未能传达的焦急,有被误解的沉郁,更有不容动摇的决心。
“好,我走。”他声音低沉,“但温以宁,你听着。我不会离太远。秦朗会在楼下。这个号码,”他快速从风衣内袋取出一部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手机,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是干净的卫星电话,只有我能接到。如果你遇到任何无法处理的危险,或者……改变主意,用它联系我。记住,在某些人眼里,你活着并且‘知情’,可能比你死了更有用,但也可能更危险。保重。”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拉开门,身影迅速没入楼道昏暗的光线中,脚步声很快被雨声吞没。
门关上的一刹那,温以宁强撑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顺着书架滑坐到地板上,怀里的资料袋“啪”地掉落在身侧。冰冷的木地板寒意沁人,她却感觉不到,只是盯着那份资料,眼神空洞。
父亲……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不,不可能。记忆中的父亲虽然忙于生意,但正直、顾家,对客户讲信誉,对员工讲情义。他怎么会……做什么足以称得上“遗臭万年”的事?
可是,那短信言之凿凿,指向具体的页码和细节。老吴……难道老吴给她资料,不是为了揭露真相,而是为了……陷害?或者,资料本身是真的,但被人篡改了关键部分?
混乱的思绪如同暴风雨中的海藻,纠缠撕扯。她想起沈聿珩最后的眼神,那句“你活着并且‘知情’可能更有用,但也更危险”。他是在暗示,她已经成为多方博弈中的棋子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温以宁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挣扎着站起来,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驱散阴影。然后,她戴上一次性手套——这是她做田野调查时的习惯——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开那个牛皮纸袋。
这一次,她不再带着先入为主的悲愤或寻求慰藉的期待,而是以最冷静、最挑剔的审视目光,逐页逐行地研读,特别是短信提示的第17页、第35页,以及那份附页的转账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