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枝赶到时,正看见白鹤淮布下的阵法雾气流转,将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牢牢阻隔在外。
阵外两人,气质迥异却同样危险。
那红衣人正是慕家被关进死灭棺的慕词陵,他头戴官帽,一头白发披散却不显颓唐,反而有种诡异的潇洒。他肩扛一柄造型夸张的厚背大刀,刀身暗红,仿佛饮饱了血。
此刻慕词陵正用手指百无聊赖地敲着刀背,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打量着眼前的阵法,眼神饶有兴致,像在欣赏什么有趣的玩具。
另一人则截然不同。他身着玄黑劲装,身形魁梧如山,脸上毫无表情,连眼神都沉寂得像一潭死水。他手中也提着一把刀,式样古朴,却比红衣人的刀更显厚重沉凝,仅仅是握着,那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纯粹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令人心悸——是谢七刀。
两人显然都在寻找破阵之法,或等待阵法力量减弱。
沈桃枝心想,眠龙剑既然在此,那苏暮雨应该不远了,硬闯救人不可能,只能智取,拖住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紧张,不仅没有躲藏,反而故意弄出一点声响,然后从藏身的断墙后走了出来,还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副“我刚路过”的天真模样。
沈桃枝“咦?”
她眨着那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目光先是被慕词陵那头醒目的白发吸引,好奇地打量了几下,然后自然而然转向他肩上的大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叹与单纯疑惑的表情,
沈桃枝“这位……大叔?你的头发颜色好特别呀,是天生这么白,还是练了什么特别的功夫?”
她声音清脆,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街边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完全没有面对危险人物的自觉。慕词陵敲刀的手指一顿,略显意外地挑眉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得过分也大胆得过分的小姑娘。
沈桃枝不等他回答,目光又“好奇”地转向谢七刀手中那把煞气惊人的巨刀,微微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却又确保对方能听到:
沈桃枝“这把刀看起来好重啊……比我们山上砍柴的斧头还要大好多。大叔你每天拿着它,手臂会不会很酸?”
谢七刀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沈桃枝是空气。但他周身的气息几不可查地凝滞了微不可察的一瞬——大约是从未有人用“砍柴斧头”类比过他的刀。
慕词陵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低低笑了起来,肩上的大刀随着笑声轻颤:
慕词陵“小丫头,胆子不小。你不怕我们?”
沈桃枝“怕?”
沈桃枝歪了歪头,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懵懂”一些,
沈桃枝“为什么要怕?”
她伸手指了指阵法,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沈桃枝“白姐姐在里面忙着呢,她说不能让人打扰。两位大叔是在这里帮她守着,不让别人靠近对不对?你们真是好人!”
她一口一个“大叔”,语气真诚,眼神“崇拜”,仿佛真的把他们当成了白鹤淮的忠实护卫。
红衣人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眼底的兴趣越来越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不过,确实有趣。
慕词陵“好人?哈哈哈……”
他笑得肩膀抖动,
慕词陵“小丫头,你这看人的眼光,可不太准。”
沈桃枝“不准吗?”
沈桃枝微微蹙眉,故作思考状,随即又展颜笑道,
沈桃枝“我觉得挺准的呀!就像我能看出来,这位白头发大叔你虽然扛着刀,但笑起来挺好看的,不像坏人。而这位黑衣服大叔……”
她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谢七刀,声音小了点,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桃枝“虽然不说话,看起来有点凶,但……但感觉也不是随便欺负小姑娘的人,对吧?”
红衣人似乎被她的“点评”逗乐了,竟真的接话道:
慕词陵“哦?那我这笑,怎么个好看法?”
沈桃枝心中稍定,有回应就好!她立刻打起精神,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
沈桃枝“嗯……就是,虽然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但比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好多了!我们山上也有个师兄,平时老爱吓唬人,但笑起来就让人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她故意把话题引向无关紧要的地方。
同时,她悄悄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指尖微动,一张符纸已然扣在掌心。另一只手则装作不经意地拂过腰间的小布袋。她必须做好随时逃跑或制造混乱的准备。
谢七刀的目光终于动了一下,极其冰冷地扫了沈桃枝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但或许是因为沈桃枝的“评价”太过离谱,或许是他根本不屑于对这样一个“蠢丫头”动手,他依然没有采取行动,只是将更多的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阵法上,似乎在计算着破阵的最佳时机。
慕词陵却似乎跟沈桃枝“聊”上了,扛着刀向前走了两步,离阵法边缘更近了些,也离沈桃枝近了些:
慕词陵“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跑出来的?知不知道里面那位‘白姐姐’,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沈桃枝心中警铃大作,知道正题来了,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天真:
沈桃枝“我叫沈桃枝。白姐姐就是白姐姐呀,她是神医,救人用的东西,怎么会是不该拿的呢?大叔你是不是误会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挪动脚步,看似随意,实则让自己处于一个更便于躲闪和观察阵法内情况的位置。
慕词陵“误会?”
慕词陵笑容变冷,
慕词陵“眠龙剑也是救人用的?”
就在沈桃枝想着如何继续胡搅蛮缠时,阵法内的光华忽然剧烈闪烁了一下,白鹤淮的身影似乎晃动了一瞬。
谢七刀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一直沉寂的气势猛然攀升。
沈桃枝心知不能再拖了,就在谢七刀气息变化的刹那,她背在身后的手猛地将那张轻身符拍在自己身上,同时另一只手从小布袋里掏出一把粉末,朝着两人面前的地面狠狠一撒。
沈桃枝“哎呀!有毒!”
她惊叫一声,声音极大,同时身形借着轻身符的效果向后疾退。
粉末爆开,一片刺目的强光伴随着纷纷扬扬的彩色粉尘弥漫开来,虽然对这两个级别的高手效果甚微,但足以造成瞬间的视线干扰和短暂的混乱。
慕词陵“小把戏!”
慕词陵笑声带着冷意,大刀一挥,劲风卷散了大部分粉尘。
谢七刀更是直接无视了这些,一步踏前,手中巨刀带着劈山裂石之势,狠狠斩向那已经闪烁不定的阵法光华。
沈桃枝“白姐姐!”
就在巨刀即将落下之际,阵法光芒骤然大盛,随即如同气泡般破裂消散。白鹤淮的身影从中疾射而出,手中似乎紧握着什么,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
她一把拉住疾退而来的沈桃枝的手腕:
白鹤淮“走!”
两人身形如电,朝着预定的撤离方向急掠而去。
身后,传来慕词陵玩味的笑声和谢七刀破空的刀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