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砚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很理智的人,在义无反顾选择乒乓球开始,她的世界里,乒乓球绝对排第一。
所有阻障,都要为它让路。
在每天训练强度拉满的日子,像复读机。早上六点起床,七点体能,九点技术,下午对抗,晚上治疗加练。
从小到大,队里队外,在接触异性时,她都死死地守住自己的界限,把握着自己的情感不被太多不确定因素干扰。
而王楚钦那些超出了普通队友的范畴的关照,她不是没感觉,心里某个角落甚至偷偷冒过泡,甜丝丝的。
但也就冒了一下,立刻被她自己按回去了。
国家一队,谈恋爱的不是没有,但真能稳稳当当走下去、还不影响成绩的,凤毛麟角。更多的是因为情绪波动影响训练状态,因为舆论压力干扰比赛心态,甚至因为分手闹得队里气氛尴尬,最后总有一个甚至两个人的职业生涯受影响。
自己膝盖里那根脆弱的筋提醒着她,而他在那一年里经历了什么她也知道,他们俩,都输不起。
发觉自己对那份感情越发的期盼雀跃,陈今砚觉得,她应该强迫自己冷静。
那天,王楚钦在力量房,很自然地把她手里那副明显偏重的杠铃片换成了轻一点的,“先规范动作,别贪重量。” 以前她会嘟囔一句“我能行”,或者跟他掰扯两句。
现在,她只是看他一眼,点点头,客气但疏离:“好,谢谢。” 然后接过轻的,认真练,不再看他。
食堂吃饭,王楚钦照旧把她不爱吃的肥肉挑走,把自己餐盘里一块完整的红烧小排夹给她。陈今砚没像从前那样客气地拨回去,任由它孤零零躺在自己盘子角落,最后和剩菜一起倒掉了,“浪费可耻,我就可耻这一次”回避着王楚钦的目光,她心想。
晚上加练结束,楼道里又只剩他俩的脚步声。王楚钦跟在她后面几步远,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楼道里有点哑:“南京那边场馆听说灯光有点晃,你提前适应一下。” 这是有用的信息。以前她会立刻转身问细节。现在,她脚步没停,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没接话,也没回头。
她尽量让自己很“有分寸”。王楚钦能感觉到了她的那点疏离,那点她刻意维持的距离。
他没问,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该训练训练,该吃饭吃饭。
陈今砚拒绝换杠铃片,可是后来,她常用的那台器械旁边,就总是摆好了合适重量的片,而且螺丝都拧得特别紧,防止意外。
陈今砚不吃他夹的菜,他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些独立包装的、高蛋白低脂的即食鸡胸肉或者牛肉干,趁她不在时塞进她训练包侧袋。
陈今砚疏远地回应他的提醒,他就把南京场馆的详细资料、甚至包括哪个角度可能有反光、哪个位置空调风大,都整理成简洁的要点,通过微信发给她,不带任何多余的话,格式工整得像战术报告。
晚上,陈今砚在高强度对抗后,左膝反应有点大,走路稍微有点不敢用力。她谁也没说,自己悄悄在更衣室多冰敷了十分钟。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训练馆门口,王楚钦靠在自行车上玩手机,车把上挂着一个便利店塑料袋。
看到她出来,他收起手机,很自然地说:“正好要去买点东西,有什么要的说,你先回去,宿舍楼下等我”
他语气随意,理由也找得挑不出毛病。路灯下,他表情平静,好像真的只是偶遇。
陈今砚看着他那辆山地车,又看看他,那句“不用”卡在喉咙里。膝盖的酸痛一阵阵传来,北京夜晚的风刮的脸上生疼。她知道他是特意等她的,什么买东西,都是借口。
她犹豫了几秒。王楚钦也没催,就那么等着。
到宿舍楼下, 王楚钦从车把上拿下那个塑料袋,递给她,“顺便买的,热敷贴,比暖宝宝好用。围巾给你,家里亲戚送的,我用不上。” 顿了顿,又说,“别硬扛,该说就说。”
说完,他骑着车掉头就走了,背影很快融入夜色,好像真的只是完成了一次“顺路送东西”的任务。
陈今砚拎着那个轻飘飘的塑料袋站在楼下,手里拎着礼盒,里面是条女款的围巾。膝盖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更乱。他什么都看出来了,却什么都不说破,只是用这种更妥帖、更让她无法干脆拒绝的方式,继续对她好。
她回到宿舍,蒯曼正听着歌。“回来啦?呀,这什么?头哥又给你开小灶啦?” 蒯曼眼尖。
“没,我自己买的。” 陈今砚把袋子扔在桌上,声音闷闷的。
“得了吧,你打起球什么都不管,还知道突然保护起自己来啦?” 蒯曼凑过来,压低声音,“砚砚,其实我觉得吧,头哥对你真挺不一样的。但有些事太复杂,怎么选全是自己说了算。感情太可拍,不稳定的感情最可怕”
陈今砚没接话,拿出热敷贴,拆了一片贴在膝盖上。温热的暖流缓缓散开,很舒服。
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做法,模糊隔绝,对于自己的想法还是不明不白。她想听听别人的建议,稀里糊涂不是她的一贯作风,不管是心态还是情感走向,她都很想认真面对并且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