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她演了一场疯,却烧了半座城
红蓝交错的警灯像发了疯的霓虹,把宴会厅切割成无数破碎的光斑。
救护车的担架轮子碾过地毯,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噜声。
傅老夫人被抬上去的时候,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垂在半空,随着担架的颠簸无力地晃荡,像一面投降的白旗。
苏念蜷缩在通风井的阴影里,指尖冰凉。
她没看那位不可一世的老祖宗,目光死死锁在手中那个只有巴掌大的监视屏上。
屏幕噪点跳动,画面切到了侧门。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逆着人流走了进来。
他步子迈得很慢,手里捏着一块银色怀表,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表盖。
那种闲庭信步的姿态,和周围惊慌失措的宾客格格不入,仿佛他是来参加一场葬礼的指挥家。
他停在了一处监控探头下,微微仰头,视线似乎穿透了线路,直接刺到了苏念的眼底。
耳机里,电流声呲啦作响,传来了男人温润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代偿性人格模拟的完美载体……江晚,她比影像资料里更清醒。”
站在他身侧的那个女人,面容冷艳,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早就备好的接管令。
陆沉舟。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苏念脑子里像是被钻进了一根烧红的钢钉。
五年前那场车祸后的空白期,每天正午十二点,病房里都会准时响起一种奇怪的低频噪音。
像是某种老旧钟表的滴答声,又像是某种强行剥离神经的电锯声。
那时候她以为是耳鸣。现在想来,那是把一个活人变成容器的前奏。
沈知节传回来的残卷末页上,那个名字用红笔圈了三圈——X9灵魂操控模块创始人。
原来这才是傅承枭一直查不到的那个“鬼”。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审讯,也没有手铐脚镣。
陆沉舟是以“心理危机干预专家”的身份出现的,理由冠冕堂皇——防止当事人出现群体性创伤后应激,也就是俗称的“杀人后精神崩溃”。
傅承枭站在单向玻璃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但家族长老会的压力让他不得不默许这次接触。
诊疗室里充斥着消毒水和某种甜腻熏香混合的味道。
“苏小姐,喝口水。”陆沉舟推过来一杯温水,那只银色怀表就放在杯子旁边,表盖半开,指针走动的声音被刻意放大了。
苏念垂着眼皮,整个人看上去木讷呆滞。
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杯壁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一抖。
哐当。
水杯翻倒,温水泼了一桌子,浸湿了陆沉舟手边的病历本。
“对……对不起……”苏念慌乱地用袖子去擦,大拇指借着衣袖的遮挡,在湿透的纸纤维上狠狠按了一下。
唾液混合着指纹,渗进了纸张深处。
这是她留给程姨的最后一道保险。
如果将来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需要鉴定,这张只要没被销毁的病历纸,就是唯一的“活证”。
陆沉舟并没有生气,反而眼神更加温柔,像是看着一只受惊的小白鼠。
他按下了桌上的一个开关。
室内灯光骤然变暗,只有一束忽明忽暗的蓝光打在天花板上,伴随着某种特定的声波频率。
“看着光,苏念。这里很安全,没有火,没有指责。”他的声音带上了某种奇异的磁性,“让我们回到最安全的记忆里……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苏念顺从地闭上眼,呼吸变得绵长,身体松弛地靠在椅背上。
一分钟,两分钟。
陆沉舟嘴角的笑意刚浮现出来,苏念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原本清冷的嗓音变得粗砺沙哑,像是一个被烟熏坏嗓子的老男人:“火……好大的火!爸爸在喊我!我不走!”
陆沉舟眉头一皱,正要调整频率。
下一秒,苏念的表情变了。
她歪着头,嘴角扯出一个天真又诡异的弧度,声音变得稚嫩无比,像个四五岁的女童:“叔叔,妈妈说,蝴蝶烧成灰,也能飞回春天哦。”
陆沉舟手里的动作猛地僵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念脸上的天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生死的死寂。
她盯着陆沉舟的眼睛,用回原本的声音,轻声问道:
“陆医生,你女儿临终前,是不是也这么说的?”
那只银色怀表被狠狠合上。
陆沉舟霍然起身,那张伪装得完美的儒雅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他连江晚都没告诉过的秘密,这个疯女人怎么会知道?
深夜,书房里烟雾缭绕。
傅承枭面前摊开着陆沉舟团队提交的《苏念后续治疗预案》。
在那堆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里,夹杂着一行小字:“意识迁移准备期”。
配套的药物清单里,有一项是纳米级神经抑制剂。
“秦秘书。”傅承枭掐灭了烟头,声音哑得厉害,“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秦秘书将一份加急的血液分析报告递了过去,手有些发抖:“傅少……苏小姐近期的血液样本里,检出了同类成分。虽然含量极低,但确实存在。”
傅承枭盯着那行红色的数据,指关节捏得泛白。
那个女人在他身边被折磨了这么久,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给她“喂药”。
他们把她当什么?
小白鼠?
还是备用的零件库?
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戾情绪冲上胸口,混杂着迟来的恐惧。
“通知安保部。”傅承枭猛地站起身,把那份预案狠狠摔进碎纸机,“封锁西厢所有出口。除了我,谁也不准带苏念离开半步!陆沉舟要是敢硬抢,就地扣人!”
他以为他在保护她。
却不知道,这道封锁令,恰恰帮苏念补上了计划里的最后一环。
与此同时,西厢二楼的卫生间里。
苏念站在镜子前,窗外暴雨如注,雷声滚滚。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在耳后摸索了一阵,然后缓缓撕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东西。
那不是普通的面膜,而是用废弃输液管熬煮出的胶质,混合着染色棉线,一点点勾勒出的“面部模型”。
随着这层东西剥落,那张原本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一种近乎妖异的决绝。
她将那团带着体温的硅胶扔进马桶,按下冲水键,看着它旋转着消失在漩涡里。
“傅承枭,这笼子是你锁的。”
她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窗台的大理石台面,节奏三长两短。
“那就别怪我,把笼子连同房子,一起炸了。”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雨幕深处,隐约传来了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那声音不想是普通轿车,倒像是什么沉重的大家伙,正压着满地的积水,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