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琅抱着高途,指尖划过他汗湿的鬓角,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怀里的人还在微微发颤,滚烫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甜腻的鼻音,像只被驯服的小兽,毫无防备地依偎着他。
客厅的暖灯将两人的影子揉成一团,落在地毯上,浓得化不开。
沈文琅垂眸,看着高途泛红的眼尾,看着他因为燥热而微微张开的唇,看着他无意识间蹙起的眉,心底那片荒芜的地方,忽然就被某种滚烫的东西填满了。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从前,他站在商场的顶端,习惯了用冰冷的理智丈量一切。财富、权力、人脉,这些东西像精密的齿轮,在他的掌控下有条不紊地转动。他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得到,直到遇见高途。
遇见高途之前,沈文琅的世界是黑白的,只有冷硬的规则和永无止境的竞争。是高途,像一道猝不及防的光,撞进了他密不透风的生活里。
那年夏天,梧桐树下的少年穿着白衬衫,手里捏着一支快要融化的冰淇淋,笑得眉眼弯弯,阳光碎在他的发梢,晃得沈文琅睁不开眼。
从那一刻起,沈文琅就知道,他想要这个人。
不是一时兴起的觊觎,是刻进骨髓的执念。
可他不懂怎么去爱。
他习惯了掠夺,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把想要的东西牢牢攥在手心。所以他用沈谦华的前途威胁高途,用一座金丝笼困住他,用近乎偏执的方式,把高途留在自己身边。
他看着高途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看着他日渐沉默,看着他把那封来自国外的信藏得严严实实,心里的嫉妒像疯长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高途心里装着沈谦华。那个干净的、带着少年气的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拔不掉,磨不去。
所以他会在深夜里,悄无声息地走进高途的房间,看着他蜷缩在床角,怀里抱着沈谦华送的旧玩偶。
他会嫉妒得发疯,却又舍不得吵醒他,只能蹲在床边,贪婪地看着他的睡颜,指尖悬在他的脸颊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他会故意在高途面前提起沈谦华的名字,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看着他眼里的慌乱和痛苦,心里涌起一种扭曲的快意,可那快意之后,是更深的空虚。他想要的不是高途的痛苦,是高途眼里只有他。
他知道自己很卑劣。
他用沈文琅的身份,压得高途喘不过气。他没收高途的手机,监控他的行踪,甚至不许他走出这座别墅半步。他以为这样就能让高途忘了沈谦华,忘了外面的世界,忘了那些不属于他的光。可他错了。
高途的反抗像沉默的潮水,看似平静,却从未停止。他会在沈文琅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着窗外的梧桐叶发呆。
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低声哼着沈谦华教他的歌;他会把那封写着“明年毕业就回国找你”的信,藏在沈文琅最不屑的书里,像藏着最后一点希望。
那些细节,沈文琅都知道。
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
他怕自己一旦戳破,高途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从他的世界里飞走。他宁愿守着这座空荡的牢笼,守着一个心不在焉的高途,也不愿意失去他。
直到今天,他看着高途把信塞进书脊的缝隙,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光亮,那光亮像一把刀,狠狠剜在他的心上。他忽然就慌了。
他怕沈谦华真的会回来,怕高途会跟着他走,怕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终究是一场空。
所以他在鸽子汤里加了东西。
那是一种温和的催情剂,没有副作用,只会让人浑身发热,失去力气,下意识地依赖身边的人。他查过无数次资料,确认过无数遍剂量,才敢小心翼翼地放进汤里。
他不敢用太烈的药,他舍不得伤他。
他只是想逼高途一次,逼他说出那句“想要你”,逼他在意识混沌的时候,把自己当成唯一的依靠。
当高途哭着抓着他的衬衫,哽咽着说出那句“沈文琅,帮我……求你了……我想要你”的时候,沈文琅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赢了。
赢了沈谦华,赢了那些看不见的阻碍,赢了高途心里最后一点挣扎。
怀里的人还在轻轻蹭着他的胸口,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沈文琅收紧手臂,把高途抱得更紧,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头,鼻尖蹭过高途汗湿的发顶,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高途的味道,混着雪松古龙水的冷冽,竟意外地好闻。
他想起高途刚住进别墅的时候,总是对他充满戒备。吃饭的时候,会刻意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说话的时候,声音细若蚊蝇,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甚至连走路,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他的影子。
那时候的高途,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神里满是惶恐和抗拒。
沈文琅看着他那样,心里又疼又怒。他想告诉高途,他不会伤害他,他只是想对他好。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命令:“不许哭”“不许发呆”“不许想沈谦华”。
他总是这样,明明是满心的温柔,说出口的,却都是伤人的话。
他记得有一次,高途偷偷跑出去,想去便利店看一眼那个帮他收信的老板,问问有没有沈谦华的新消息。结果刚走出小区大门,就被沈文琅派去的人抓了回来。
那天晚上,沈文琅第一次对高途发了火。他把高途按在墙上,捏着他的下巴,眼神冷得像冰:“你就这么想他?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
高途没有哭,只是倔强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沈文琅,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
是啊,他就是个疯子。
为了高途,他早就疯了。
从遇见他的那天起,就疯了。
沈文琅低头,吻了吻高途的额头。那片皮肤滚烫滚烫的,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怀里的人似乎被惊扰了,嘤咛一声,往他怀里钻得更深,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
沈文琅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抬手,轻轻抚摸着高途的后背,动作温柔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想起高途感冒的那几天,咳得整夜睡不着。他守在床边,一夜未眠,亲自给他量体温,喂他吃药,给他煮冰糖雪梨。看着高途昏昏沉沉地睡着,他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
原来,照顾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原来,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哪怕只是安静地睡着,也是一种幸福。
他知道自己的爱很偏执,很疯狂,甚至带着毁灭性。他知道高途现在依赖他,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只是因为身体的燥热。可他不在乎。
他可以等。
等药效褪去,等高途清醒过来,等他哪怕有一点点,能看到自己的好。
他会把这座别墅,变成高途喜欢的样子。他会换掉那些冰冷的家具,摆上高途喜欢的绿植;他会在院子里种满梧桐,让夏天的风,吹过树叶的缝隙,带来和那年一样的气息;他会收起所有的强势,学着做高途喜欢吃的菜,学着温柔地说话,学着做一个合格的爱人。
他会把高途失去的光,一点点找回来。
只是,那光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沈文琅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高途的睫毛很长,微微翘着,上面还沾着细碎的泪珠。他的唇瓣红润润的,带着水光,像熟透的樱桃。
沈文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汹涌的情绪。占有欲,爱意,疼惜,愧疚,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和高途,牢牢地困在这暖黄的灯光里。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高途或许会恨他,或许会怨他,或许会继续挣扎。可他不怕。
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把高途留在身边的决心。
这座金丝笼,他会亲手铺上柔软的锦缎,会亲手挂上温暖的灯盏,会亲手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门外。
他会让高途知道,爱或许会带着枷锁,可这枷锁里,藏着他全部的温柔。
窗外的风,还在吹着梧桐叶,沙沙作响。夜色浓稠如墨,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一缕清辉,落在高途的发梢。
沈文琅抱着高途,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倒映着高途的身影,那是他的光,是他的劫,是他穷尽一生,都要牢牢抓住的,唯一的救赎。
他轻轻低下头,在高途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
“高途,别怕。”
“有我在。”
“这辈子,你都别想再离开我了。”
怀里的人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嘤咛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沈文琅的眼底,瞬间溢满了温柔。
他知道,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才刚刚开始。
而他,甘之如饴。
月光越发明亮,透过窗棂,落在地毯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别墅里很静,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缠绵不绝。
沈文琅抱着高途,仿佛抱着整个世界。
他低头,吻了吻高途的发顶,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他的光,终于不会再走了。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