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远霖在寰宇大酒店大堂吧那记响亮的耳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最终不可避免地传到了苏晚晴的耳中。
当苏晚晴从旁人口中听到“石总为争风吃醋,在酒店大堂公然掌掴服务员”的添油加醋的版本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心中,石远霖一直是沉稳、理性、甚至有些克制的,即便身处高位,也极少失态。她立刻打电话给石远霖,语气中充满了震惊和失望:“远霖,我听说你……你打了白瑞?就因为……因为他和我走得近?你怎么能这样?这太没有风度了!太让我失望了!”
电话那头,石远霖刚经历了一场心力交瘁的对抗,正处在情绪的风口浪尖。听到苏晚晴不问青红皂白,首先指责自己,心中积压的委屈、愤怒和不被信任的刺痛瞬间爆发:“风度?你跟一个处心积虑、挑拨离间、甚至对你别有所图的人讲风度?苏晚晴,你了解白瑞是什么人吗?你知不知道他接近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目的?他能有什么目的?他就是一个热心、努力的年轻人!是,他家境是不好,但这不代表他心术不正!石远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总经理,就可以随意评判、甚至动手打人?你太让我陌生了!”苏晚晴也被他的态度激怒。
“我陌生?是你看不清!”石远霖声音沙哑,“我为什么动手?是他先企图袭击我!我那是正当防卫!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他做了什么?你为什么只听他的一面之词?”
“正当防卫需要下那么重的手吗?他现在脸还肿着!远霖,我们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可你现在……”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
“信任?”石远霖惨笑一声,“如果你的信任这么轻易就能被一个外人动摇,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场争吵,激烈而伤人,将两人之间因距离和误解而产生的裂痕,撕扯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争吵的最后,是长久的沉默,然后电话被挂断。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冷战。苏晚晴认为石远霖权势熏心、粗暴无礼;石远霖则心痛于苏晚晴的偏听偏信和不信任。两人谁都不愿先低头,关系降至冰点。
恰在此时,华鼎集团总部的周年庆典也接近尾声。石远霖怀着满腔的疲惫和心灰意冷,与梁永孟一起,踏上了返回东南分公司的归程。飞机舷窗外云海翻滚,他的内心却一片荒凉。
回到分公司,石远霖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工作中,试图用无尽的事务麻痹那颗受伤的心。他每天最早到公司,最晚离开,行程表排得密不透风,会议、谈判、视察、批阅文件……他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不敢停歇,因为一旦停下,那蚀骨的情伤便会汹涌而来。
而京市那边,白瑞虽然挨了打、丢了脸,却在苏晚晴面前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权贵欺压、却依然默默守护的悲情角色,反而更激起了苏晚晴的同情和保护欲。他依旧充当着“护花使者”,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苏晚晴在情感的空窗期和误解的隔阂中,渐渐被这种持续的、带有欺骗性的“温暖”所侵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远在老家经营着小店、内心始终对石远霖怀有愧疚的白祥,终于从辗转的渠道得知了弟弟的所作所为。他大惊失色,立刻给白瑞打去电话,在电话里对着弟弟一顿痛骂:
“小瑞!你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石总他是咱们家的恩人!当初是哥做错了事,石总开除我是按规矩办事,天经地义!可后来,咱爸的手术费,是谁暗中帮的忙?你后两年的大学学费,是谁匿名资助的?你能进寰宇大酒店实习,是谁看在我的面子上给的照顾?都是石总啊!你这个白眼狼!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赶紧去给石总道歉!离苏工远一点!别再错下去了!”
然而,已经被虚荣和所谓“爱情”冲昏头脑的白瑞,哪里听得进哥哥的劝告?他反而觉得哥哥懦弱、忘恩负义,甚至讥讽道:“哥,你被他开除,还替他说话?你是不是被他吓破胆了?他帮我们?那是他心虚!补偿我们!我不需要他的施舍!我要靠我自己争取幸福!苏晚晴就是我的幸福!你少管我!”
白祥在电话那头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最终,在白瑞持续不断的“暖心攻势”和潜移默化的离间下,在与石远霖持久的冷战中,苏晚晴的心彻底偏斜了。 她给石远霖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内容无非是指责他缺乏信任、作风霸道,认为两人性格不合、观念差异太大,继续下去只会互相伤害,不如就此分手,各自安好。
收到这条分手信息时,石远霖正在办公室审核一份重要的并购方案。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足足有十分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最终,他没有回复一个字,只是默默地删除了信息,然后继续低头看文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在那之后,他加班的时间更晚了,烟抽得更凶了。
当天深夜,他拨通了寰宇大酒店预订部的电话,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好,我是华鼎集团石远霖。取消我一年半前预订的,XX年XX月XX日的‘星河厅’婚宴预订。对,取消。原因?不需要了。谢谢。”
挂掉电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眼角终于有了一丝湿意。那个他曾经偷偷考察了多次、精心挑选的、想象着能给她一个完美婚礼的宴会厅,再也用不上了。
接着,他开始给几位至亲好友和公司核心管理层发信息,内容简短而克制:“因个人原因,原定婚礼取消。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关心,此事到此为止,无需再问。” 发完信息,他关掉了手机。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段真正投入的恋情,刚刚绽放出希望的花蕾,还未曾结果,便已黯然凋零。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石远霖的生活里仿佛只剩下了工作。他把自己当成了一台机器,疯狂地运转,试图用事业的成就感来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
梁永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多次找石远霖谈心,拉他出去喝酒散心,劝他:“远霖,别这样!为了一個不珍惜你、不懂你好的女人,这么折磨自己,不值得!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工作永远做不完,身体垮了怎么办?”
石远霖每次都是静静地听着,然后点点头,说一句:“我知道,放心。” 可转过头,依旧是我行我素,埋头于无尽的工作中。
终于,在连续高强度奋战了十天之后,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这天,石远霖刚主持完一个关乎分公司下半年战略部署的重要大会,在宣布散会后,他试图站起身,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远霖!”
“石总!”
坐在他身旁的梁永孟和坐在后排的于修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他。只见石远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额头上全是冷汗,已经失去了意识。
“快!叫救护车!”梁永孟的声音都变了调,和于修一起,手忙脚乱地将石远霖平放在地上,公司里顿时乱成一团。
救护车很快赶到,将石远霖紧急送往了医院。经过检查,医生的诊断让梁永孟和于修后怕不已:病人长期过度劳累,精神高度紧张,身体严重透支,导致急性心肌供血不足和严重低血糖,引发了晕厥。必须立即住院观察,绝对卧床休息,不能再有任何操劳。
一天后,石远霖才从昏睡中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以及守在病床边、眼眶通红、满脸疲惫和担忧的梁永孟与于修。
看到他醒来,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石远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虚弱:“永孟……于修……辛苦你们了……”
梁永孟看着好友憔悴不堪的面容,想到他这些日子受的苦,心疼得不行,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硬汉,忍不住红了眼眶,骂骂咧咧地道:“石远霖!你他妈就是个傻子!天字第一号大傻子!在职场你精明强干,所向披靡,怎么一碰到感情的事,就蠢得像头驴!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图什么啊你!你知不知道我们快担心死了!”
听着兄弟带着哭腔的责骂,石远霖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终于碎裂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涌上心头,这个流血不流泪的男人,眼角终于滑下了滚烫的泪水。他闭上眼,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迷茫,喃喃问道:“永孟,于修……你们说,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堂堂一个分公司总经理,竟然……竟然被一个酒店的服务员……撬走了女朋友……是不是很可笑?”
“放屁!”梁永孟立刻打断他,紧紧握住他的手,“胡说八道!你石远霖要是失败,这世上就没成功的人了!是苏晚晴她没眼光!是她配不上你!错过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损失!是她没这个福气!”
于修也用力点头,哽咽着说:“石总,您千万别这么想!您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那种是非不分、被人蒙蔽的女人,根本不懂您的好!您一定要振作起来!”
看着身边两位挚友和部下真诚而急切的脸庞,感受着他们毫无保留的支持,石远霖冰凉的内心,似乎注入了一丝暖流。是啊,他失去了爱情,但他还有并肩作战的兄弟,还有值得奋斗的事业,还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人。他不能就此倒下。这场大病,或许是一次警醒,也是一次涅槃重生的开始。他需要时间舔舐伤口,但绝不会被轻易击垮。未来的路还长,他必须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