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之约（一）

星空展览会的前一晚，祈和在整理床头的小盒子时，手指被父亲警徽的边缘划了一下。

很轻的一道口子，几乎不疼，但渗出了一丝银色的光能——那是奥特曼幼童特有的、尚未完全固化的生命能量。血珠滴在警徽表面，没有滑落，反而被金属吸收了进去。

然后警徽亮了起来。

不是刺眼的光芒，是温和的、仿佛从内部透出的淡金色光晕。光晕在空气中投出一段模糊的全息影像：一个红族战士的背影，正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把警徽放进一个铺着软垫的小盒子里。

“等辉长大了，”战士的声音响起，低沉、温暖，带着祈和从未听过却莫名感到心安的语调，“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

影像剧烈波动，声音断断续续：“——需要老师……不把他当怪物……也不当英雄……只是……一个需要学习……控制礼物的……孩子……”

影像消失了。警徽恢复黯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祈和知道不是。那个声音，那个背影——是父亲。凯恩·奥特曼。

那句断断续续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不把他当怪物……也不当英雄……只是……一个需要学习控制礼物的孩子。”

礼物。父亲是这么称呼它的吗？这个会吸收情绪、会让他想躲起来的旋涡，这个偶尔能安抚他人、偶尔会失控影响机器的能力——是礼物？

祈和握紧警徽，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刚才的暖意。

那天晚上他梦见了父亲。不是清晰的梦境，是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别怕，辉。你的礼物很重，但你可以学会扛着它。爸爸相信你。”

醒来时，天还没亮。小蓝蜷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祈和轻轻起身，走到窗边。月光下，父亲那枚警徽静静地躺在掌心。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要把这个留给他——不是为了纪念，是为了在某个时刻，告诉他这句话。

告诉他：你不是异类。你只是需要一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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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会当天，阳光房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星空殿堂。

孩子们的作品挂满了墙壁：雷欧用能量黏土捏了一个歪歪扭扭但很有气势的“雷欧星”，莉亚画了一整幅猎户座星云的水彩画，凯做了个简单的星座投影仪——虽然只能投出三颗星星，但他花了整整一周调试角度。

祈和的作品放在角落的展台上：一个巴掌大的水晶立方体，内部悬浮着细碎的光点。当触碰底座时，光点会缓慢旋转，形成旋涡状的图案。而在立方体一侧，他刻了一个极小的、只有凑近才能看清的橄榄枝纹样。

“这是银河系吗？”莉亚好奇地探头看。

“是……能量流动的样子。”祈和说，“平静的时候，它们就这样慢慢转。”

“好漂亮。”莉亚轻声说，“像在呼吸。”

展览会进行到一半时，两位意外的访客到了。

赛文·奥特曼依然穿着那身深蓝色便服，没有披风，看起来比平时少了些威严。而跟他一起来的索拉博士则穿着浅灰色的研究袍，浅紫色的眼灯温和地扫过每一件作品。

孩子们紧张又兴奋。雷欧挺直了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成熟的战士”。莉亚小心地整理画作边缘。凯把投影仪往展台里面挪了挪。

赛文看得很认真。他在每件作品前都会停留片刻，偶尔点点头。看到雷欧的黏土星时，他说：“重心偏左了，但造型很有力量。”雷欧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走到祈和的展台前时，赛文停住了。

他弯下腰，仔细看那个水晶立方体。手指悬在底座上方，没有触碰，但光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

“这个纹样，”索拉博士蹲在祈和身边，声音很轻，“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祈和点头，又摇头：“是梦见的。”

这是实话。他确实在梦中见过这个纹样——不止一次。在母亲留下的书页角落，在空间站艾莉亚的身影周围，在父亲警徽亮起的瞬间。

索拉和赛文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等待许久的平静。

“梦见的纹样……”索拉轻声重复，“有时候，梦会告诉我们一些清醒时不知道的事。”

她站起身，对赛文点了点头，然后走向其他孩子的展台，继续用温和的语气点评作品。

赛文则留在祈和面前。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祈和开始不安地捏手指。

“下个月开始，”赛文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祈和能听见，“每周三下午，我来教你一些东西。”

祈和抬头看他。

“不是战斗技巧。”赛文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银灰色区域，“是控制。控制你与生俱来的天赋，让它成为你的力量，而不是负担。”

“为什么？”祈和小声问，“为什么是您？”

赛文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在他红色的肩甲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因为你父亲说过，”他的声音里有种罕见的温柔，“‘等辉长大了，需要一个不会把他当成怪物、也不会把他当成英雄的老师。需要一个能教他如何与那份沉重的礼物和平相处的人’。”

他转回头，眼灯直视祈和：

“凯恩托付我，在你准备好的时候，成为那个老师。我想……现在你准备好了。”

祈和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父亲的话，通过警徽传达给他，又通过赛文的嘴再次确认。这不是巧合，是安排——是父亲在很多年前，就为他准备好的路。

“我……”祈和的声音有点哑，“我可以带朋友一起吗？星辉他……也需要学习控制。”

赛文点头：“可以。但只能是他。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展览会继续进行。赛文和索拉待了整整一小时，看了每一件作品，和每个孩子都说了话。离开前，索拉给了祈和一个小小的、银色的手环。

“这是一个能量稳定器。”她说，“戴在手腕上，当你感觉‘礼物’太沉重时，轻轻按这里。它会帮你平复波动。但记住——它只是辅助，真正的控制要靠你自己。”

手环很轻，表面光滑，只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凹槽按钮。

祈和戴上它。手环自动调整大小，贴合手腕。一瞬间，胸口的旋涡似乎……平静了一些。不是被压制，是被温柔地托住了。

“谢谢您。”他说。

索拉摸摸他的头，浅紫色的眼灯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好好长大，辉。你母亲……和父亲，都在看着你呢。”

她跟着赛文离开了。阳光房重新被孩子们的笑声填满。

“赛文前辈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莉亚好奇地凑过来。

“他说……”祈和想了想，“说要教我认识更多的星星。”

“哇！好棒！那你能教我们吗？”

“等我学会了，就教你们。”

这是真话。如果他能学会控制这份“礼物”，也许就能更好地帮助其他人——不只是安抚情绪，也许还能教像星辉这样的孩子，如何与自己的特殊天赋共存。

展览会结束后，祈和回到房间。星辉正在窗前看书——那是祈和借给他的、母亲留过字迹的星星书。

“赛文前辈说，可以一起学。”祈和说。

星辉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睛亮了：“真的？”

“嗯。每周三下午。”

星辉合上书，走到祈和面前，很认真地伸出手：“那……一起努力。”

祈和握住他的手。两个孩子的掌心都有些凉，但握在一起时，温度就升起来了。

窗外，光之国的黄昏降临。天空从淡金转为橙红，人造的第一批星星开始闪烁。

祈和低头看手腕上的银色手环，又摸摸胸口的警徽。

父亲，母亲。

我会好好学的。

学会控制这份礼物。

学会用它去帮助别人。

学会……成为一个让你们骄傲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