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王皓已踏着晨露走向灵泉。昨夜赵雷的挑衅像根刺扎在心头，却没搅乱他的心神——反倒是激起了骨子里的韧劲。阿婆生前常说，山里的狼崽想活下去，就得比猎物更能熬，比猎人更警觉。
灵泉边薄雾未散，水汽裹着灵气扑面而来。王皓脱下粗布外衣，只留件短褂，盘膝坐在泉眼旁的青石上。指尖划过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倒映着他年轻却沉静的脸。
“《青云心经》重灵气积累，道源体系重规则掌控……”他指尖捏着从藏经阁借来的《基础吐纳详解》，书页被晨露打湿了边角，“可肉身是根基，这点倒是殊途同归。”
他深吸一口气，同时运转两种法门。《青云心经》引导灵气如细流般冲刷经脉，道源之力则如磐石般沉在紫府，两者看似各行其是，却在丹田交汇处形成奇妙的漩涡——灵气被道力淬炼得愈发精纯，道力也借着灵气的滋养，变得更加灵动。
这般修炼约莫一个时辰，东方泛起鱼肚白。王皓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灵泉的水流似乎变慢了。不是错觉，水珠从石缝滴落的轨迹清晰可见，甚至能数清它在空中翻转的次数。
“这是……”他心头剧震，猛地想起化道境的神通之一——速之领域。
按照传承记载，速之领域并非真能改变时间流速，而是通过掌控“速度”这一规则碎片，让自身对快慢的感知无限放大，进而压缩对手的反应空间。就像飞鸟眼中的流云与蝼蚁眼中的奔马，快慢本就是相对的规则。
王皓尝试着将道力注入感知。起初如同盲人摸象，只能模糊感觉到周围气流的运动；他凝神静气，让道力顺着灵泉的水流游走，渐渐的，水流的每一次冲击、每一次回旋都清晰地印在识海——原来水流撞击鹅卵石时，表层的水分子会比内层快三成，而反弹时又会产生反向的涡流。
“找到了！”他猛地睁眼，眸中金光一闪。道力顺着感知铺开，在身周三尺形成无形的领域。领域内，晨光穿透薄雾的轨迹像金色丝线般缓慢飘落，远处练剑场传来的破空声被拉得绵长，连自己的心跳都慢得如同擂鼓。
这便是速之领域的雏形。
正当他沉浸在掌控规则的喜悦中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王皓散去领域，回头见是苏清鸢提着食盒走来，月白色道袍沾着些草叶，像是刚从后山采药回来。
“师姐早。”他起身行礼，脸颊有些发烫——刚才悟道时太过专注，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
“看来灵泉确实合你心意。”苏清鸢将食盒放在石上，打开时飘出米粥的香气，“膳房新熬的灵米瘦肉粥，配着桂花糕吃正好。”
王皓接过青瓷碗，粥里浮着几粒莹白的灵米，入口即化，化作丝丝灵气渗入四肢百骸。他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夜到现在还没进食，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师姐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猜的。”苏清鸢坐在他身旁的青石上，看着泉眼冒泡的水面，“你这般勤勉，除了灵泉，也不会去别处。”她顿了顿，忽然问道，“昨日赵雷找你麻烦了？”
王皓喝粥的动作一顿，点头道：“他说要在内门大比上教训我。”
“内门大比……”苏清鸢指尖划过水面，泛起细碎的涟漪，“赵雷的《青云剑法》已练至第七重，寻常炼气后期弟子不是他对手。不过你根基扎实，未必没有胜算。”
“师姐觉得我该如何应对？”王皓放下碗，认真请教。他知道苏清鸢看似温和，实则修为深不可测，能得她一句指点，胜过自己摸索十日。
苏清鸢沉吟片刻，捡起块扁平的石片，屈指一弹。石片贴着水面掠过，激起一串水珠，却在三丈外突然停滞，悬在半空微微颤动。
“你看这石片。”她声音轻缓，“用蛮力投掷，能飞三丈；用巧劲借力，能飞五丈；可若能顺着风势、借着水纹，哪怕是片枯叶，也能漂出十里。修炼如投石，不光要力道足，更要懂借力。”
王皓盯着悬在半空的石片，忽然恍然大悟。速之领域的关键不在于“快”，而在于“顺”——顺应对手的速度，再以规则反制。就像水流遇到礁石会绕开，但若能掌控水流的规则，就能让礁石被漩涡吞噬。
“弟子明白了！”他起身对着苏清鸢深深一揖，“多谢师姐点醒。”
苏清鸢收回石片，笑道：“是你自己悟性高。对了，三日后去宗主殿领资源时，记得多要些‘凝道丹’，对你稳固化道境根基有好处。”
“凝道丹？”王皓从没听过这丹药名。
“是宗门为突破化道境的弟子准备的，能中和道力与肉身的冲突。”苏清鸢解释道，“寻常弟子要晋阶化道境需闭关三年，你能在数日之内突破，根基难免虚浮，用凝道丹稳固最好。”
王皓心中一暖。他从未对苏清鸢说过自己已晋化道境，可她却连凝道丹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对了师姐，”他想起玉佩的异动，从怀里掏出黑色玉佩，“您上次说这玉佩像上古图腾，能看出是什么来历吗？”
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的纹路扭曲如蛇，又似流云，确实不像凡物。苏清鸢接过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纹路，忽然眉头微蹙：“这纹路……像是‘道源守护印’，只是太过残缺。”
“道源守护印？”
“上古传说中，能承载道源之力的印记。”苏清鸢将玉佩还给他，眼神带着几分凝重，“据说完整的道源守护印，能抵御归寂境以下的所有攻击。只是这传说太过久远，连宗门典籍都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王皓握紧玉佩，忽然想起阿婆临终前的话：“戴着它，走得远些……或许能找到你爹娘的踪迹。”难道爹娘的失踪，与这道源守护印有关？
“这玉佩你好生收着，别在旁人面前显露。”苏清鸢叮嘱道，“尤其是禁地方向，那里的东西对道源之力极为敏感。”
王皓点头应下，将玉佩贴身藏好。
两人又聊了些修炼上的琐事，苏清鸢教了他几个《青云心经》中凝练灵气的小窍门，王皓也把从《灵草图谱》上看到的几种止血草特性讲给她听——没想到苏清鸢对草药也颇有研究，说后山深处有种“血龙藤”，药效比止血草强十倍，只是极难采摘。
“等你根基稳固些，我带你去采。”苏清鸢笑着起身，“我还要去丹房送药，先走了。”
“师姐慢走。”
看着苏清鸢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王皓重新坐下，却没立刻修炼。他摩挲着胸口的玉佩，脑海里反复咀嚼着“道源守护印”和“禁地”这两个词。苏清鸢的语气虽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那禁地到底藏着什么？
他再次运转速之领域。这一次，不再刻意追求“慢”，而是尝试着顺应周围的动静。灵泉的水流声、远处的鸟鸣、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所有声音都像被拉成了细线，清晰地传入耳中。
忽然，三丈外的草丛里传来极轻微的响动——不是野兽，是人的呼吸声，而且不止一个。
王皓不动声色，继续维持着修炼的姿态，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草丛里闪过几缕衣袂——是内门弟子的青色道袍。
“赵雷的人？”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那几人显然是来监视的，躲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王皓故意将道力运转的幅度放得极大，引得灵泉的灵气剧烈波动，仿佛在冲击某个瓶颈。
果然，没过片刻，草丛里的人就悄悄退走了。
“想摸清我的底细？”王皓散去领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我就给你们看点‘底细’。”
接下来的两日，王皓每日都去灵泉修炼。他故意将《青云心经》的灵气运转得极为张扬，时而冲击炼气中期的壁垒，时而又故意压制修为，装作根基不稳的样子。监视的人换了几波，每次都能“恰好”看到他“修炼遇阻”的模样。
第三日清晨，王皓去宗主殿领资源。玄尘真人不在，只有李长老在殿内等候，桌上摆着一个储物袋和三个玉瓶。
“这是你这个月的份例：五十块下品灵石，十颗聚气丹。”李长老指着储物袋，又拿起玉瓶，“这三瓶是凝道丹，宗主特意吩咐多给你准备的，每日一颗，正好够你稳固根基。”
王皓接过储物袋，入手沉甸甸的。灵石是修士修炼的硬通货，五十块下品灵石足够寻常内门弟子用一个月。而那凝道丹，玉瓶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清苦的药香，显然是珍品。
“多谢李长老，多谢宗主。”
“不必客气，好好修炼就是。”李长老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听说你这几日在灵泉修炼，进展如何？”
“托宗主和长老的福，已摸到炼气中期的门槛。”王皓半真半假地回道。
“不错不错，年轻人就该有这股劲头。”李长老满意地点头，“对了，内门大比的事你知道了吧？”
“略有耳闻。”
“大比前十名能去藏经阁三楼选功法，前三名还能得到进入禁地外围修炼的机会。”李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你是极品灵根，若是能在大比中崭露头角，宗主说不定会直接收你为亲传弟子。”
王皓心中一动：“禁地外围也能修炼？”
“嗯，禁地外围虽不如核心区域凶险，却也灵气浓郁，还能偶尔感应到上古规则的余波，对突破化道境大有裨益。”李长老叮嘱道，“只是那地方规矩多，若是真能进去，切记不可乱闯。”
从宗主殿出来，王皓握着储物袋，心情复杂。禁地外围……那里到底有什么？苏清鸢的忌惮，李长老的叮嘱，还有玉佩的异动，都让那片被黑雾笼罩的区域显得愈发神秘。
回到竹屋时，却见赵雷的跟班正守在门口，见他回来，立刻趾高气扬地说道：“王皓，赵师兄让你去演武场一趟，说要指点你几招。”
王皓挑眉。刚领了资源就来挑衅，这赵雷倒是急不可耐。
“告诉赵师兄，我今日没空。”他淡淡道。
“你敢不去？”跟班梗着脖子，“赵师兄说了，你要是不去，就是认怂了！”
王皓懒得跟他废话，侧身就要进门。那跟班却伸手来拦，被他轻轻一推，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回去告诉赵雷，想打就去大比上排队。”王皓关上门，将外面的骂骂咧咧隔绝在外。
他将灵石和丹药收好，取出一颗凝道丹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涌入紫府，原本有些躁动的道力瞬间变得温顺，与肉身的契合度又高了几分。
“果然是好东西。”他暗赞一声，盘膝坐下，开始运转道力。
速之领域在身周缓缓展开，这一次，他尝试着将领域范围扩大到五丈。灵气流动的轨迹、灰尘飘落的弧度、甚至竹屋梁柱的细微震动，都清晰地呈现在识海。
忽然，他注意到桌案上的《修士常识百问》第37页微微颤动——不是风动，是书页里夹着的东西在动。
王皓疑惑地翻开书页，发现里面夹着半片残破的兽皮，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奇怪的符号，正是与玉佩上相似的“道源守护印”纹路！
这兽皮是何时出现的？是苏清鸢？还是李长老？或者是……那些监视他的人故意留下的？
王皓捏着半片兽皮，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汹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