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松鹤堂回来的第三日,林砚的药终于换成了温养的方子。他按着自己拟的调理法,每日晨起喝一碗参汤,午后煮些红枣桂圆茶,身子渐渐有了力气——至少能不用扶墙,稳稳走满整个院子了。
这日傍晚,他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晒夕阳,指尖摩挲着银镯,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哼声。
林砚警惕地站起身,循声走到墙角的矮树下——墙根处竟靠着一个穿黑衣的人,肩臂处洇着大片的血,脸色惨白,显然是受了重伤。
那人察觉到动静,立刻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狠厉的戒备,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林砚却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是镇国公府的庶子沈微,这里偏僻,没人会来。你的伤口在左肩,再流血就要休克了。”
黑衣人愣了愣——他没想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能一眼看穿他的伤势。
林砚没有等他回应,转身回屋拿了自己藏起来的伤药和干净布条,又端了一盆温水出来:“你要是信我,就把伤口露出来。我虽医术不精,但处理外伤还是能行的。”
黑衣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缓缓放下了匕首——他的伤口确实撑不住了,而这少年眼底的平静,没有半分恶意。
林砚蹲下身,先用水清洗了他肩上的伤口,动作轻而快,避开了要害处的血管。黑衣人疼得浑身紧绷,却咬着牙没出声。
“你的伤口是剑伤,刺得很深,得先止血。”林砚一边说,一边将伤药均匀洒在伤口上,“这药是我自己配的,止血效果比普通金疮药好。”
他的手法娴熟利落,不像是乡野游医学的皮毛,倒像是浸淫此道多年的医者。黑衣人看着他垂着眼专注处理伤口的样子,眼神里的戒备淡了几分。
刚包扎好伤口,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是府里的巡逻侍卫。林砚立刻将黑衣人扶到矮树后的柴堆旁藏好,又用枯草盖住了地上的血迹。
侍卫路过院门口时,随意往里瞥了一眼,见只有林砚坐在石凳上喝茶,便没在意,径直走了过去。
等脚步声远了,黑衣人才从柴堆后出来,对着林砚抱了抱拳,声音沙哑:“多谢公子相救,在下墨影,改日定当报答。”
林砚摆了摆手:“你快走吧,这里不安全。”
墨影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看着他腕间的银镯,眼神微变:“公子这镯子……”
“家传的旧物而已。”林砚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往袖里缩了缩。
墨影没再追问,只留下一个钱袋,转身翻出了院墙。
林砚打开钱袋,里面是几锭银子,足够他在府里安稳过好一阵子。他将钱袋收起来,指尖再次触到银镯——刚才给墨影处理伤口时,镯子似乎又轻轻发烫了一瞬。
他抬头看向院墙的方向,隐约觉得这个叫墨影的黑衣人,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而此刻,国公府外的马车上,墨影正掀开帘子,对着车内的人低声禀报:“主子,镇国公府的庶子沈微,救了属下。他懂医术,手法很是怪异,但确实有效……还有,他腕间的镯子,和您书房里那半只,纹路很像。”
车内的人穿着玄色锦袍,正是那日在松鹤堂外与林砚擦肩而过的摄政王谢珩。他指尖摩挲着茶盏,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沈微……镇国公的庶子?查清楚他的底细。”
“是。”
谢珩抬眼看向国公府的方向,薄唇轻启:“那镯子,我倒是要看看,是巧合,还是……另有渊源。”
而院中的林砚,还不知道自己随手救的一个人,已经将他与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又缠紧了一分。
他看着天边的最后一缕夕阳,将银镯紧紧攥在了手心——这异世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