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环

这日，晚棠挽着竹篮在菜地里摘菜，预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饭。自从小院添了紫藤花架与红木香篱笆，模样愈发别致鲜活，院里的小家伙们黏着她的时间也变少了——它们总爱成群结队地扑到右侧篱笆旁的紫藤花架下，在淡紫色的花穗间钻来钻去，或是挤在爬满红木香的篱笆边，好奇地打量着这提瓦特从未见过的艳红花朵。

小家伙们的玩法也简单得可爱，会用软乎乎的身体蹭下一两朵红木香，顶在圆滚滚的脑袋上，然后一颠一颠地跑到晚棠脚边，围着她转圈圈，那晃悠的花瓣与期待的姿态，分明是在挨个询问：“好看吗？好看吗？”

晚棠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最前头那只小家伙头顶的花瓣，忍不住失笑。果然，不管是什么生物，都逃不过爱美的天性，连史莱姆也不例外。看着满院开得热烈的红木香，又瞧了瞧脚边眼巴巴的小家伙们，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要给每只小家伙都编一个花环。

晚棠放下竹篮，转身回屋翻出上次璃月港大娘送的线团与剪刀，又提着空篮子在院里穿梭，专挑那些开得最盛、花瓣最饱满的红木香采摘。不消片刻，篮子里便堆得满满当当，艳红的花瓣映得竹篮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她搬了张石凳坐在葡萄架下，将线团在膝头绕了两圈，拿起一朵红木香，指尖灵巧地将花瓣与线缠绕在一起。晚风拂过，带着桂花的清新与红木香的甜润，不远处的小家伙们正闹作一团——小水总爱欺负小火，时不时鼓起圆肚皮，喷溅出几颗晶莹的小水珠，精准地落在小火身上，惹得小火瞬间蔫了下去，像被浇灭的火苗，委屈地缩成一团；而小火也不恼，晃悠着又凑上去，惹得小水喷得更欢。

“小水，别欺负小火啦。”晚棠头也不抬地嗔怪了一句。

正玩得兴起的小水听见声音，瞬间收敛了动作，乖乖地飘到一旁，圆溜溜的身子还轻轻蹭了蹭小火，像是在道歉。

另一边，风史莱姆正绕着埋头“填土”的岩史莱姆打转，时不时用气流吹动岩史莱姆身边的碎石。起初岩史莱姆还会怒气冲冲地晃着身子，追着风史莱姆跑，可风史莱姆仗着自己会飞，一溜烟蹿到果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树下急得直蹦的岩史莱姆，得意地晃悠。次数多了，岩史莱姆也懒得理它了，任凭风史莱姆在耳边嗡嗡作响，依旧慢悠悠地挪动着碎石，专注于自己的“工程”。

最安静的当属雷史莱姆，它缩在紫藤花架的阴影里，莹蓝色的身体微微泛着光，安安静静地看着晚棠忙碌，连晃都懒得晃一下，像颗乖巧的小夜灯。

晚棠的手很巧，不多时便编出了一段长长的花串。她估摸着尺寸差不多了，朝着不远处的岩史莱姆扬声喊：“啊岩，过来。”

正忙着搬石头的岩史莱姆听到呼唤，立刻丢下爪子里的碎石，颠颠地跑了过来，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滚出小小的弧度。

晚棠蹲下身，将编好的花串小心翼翼地绕在岩史莱姆的头顶，轻轻调整着松紧。岩史莱姆难得乖巧，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摆弄，连平日里紧绷的身子都软了几分。待晚棠打好结，一个小巧玲珑的红木香花环便稳稳地戴在了它的脑袋上，艳红的花瓣衬着它灰褐色的身子，竟意外地好看。

戴好花环的岩史莱姆像是得了什么珍宝，立刻蹦蹦跳跳地冲向其他小家伙，顶着花环在它们面前晃来晃去，那得意的模样，分明是在炫耀。

其余小家伙们哪里受得了这个，原本闹作一团的它们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晚棠，一双双“眼睛”里满是渴望，连小水都忘了欺负小火，眼巴巴地飘过来，围着晚棠打转。

晚棠看着岩史莱姆嘚瑟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小心它们待会儿联合起来报复你哦。”

话音刚落，风史莱姆便“嗖”地一下飞到岩史莱姆头顶，对着花环吹了口气，惹得岩史莱姆晃着身子追着它跑。闹了一阵，风史莱姆又灵活地飞到晚棠面前，用软乎乎的身体蹭了蹭她的脸颊，那黏人的模样，分明是在撒娇：“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好，都有都有，你们一个一个来，别着急。”晚棠被它蹭得脸颊发痒，笑着拍了拍它的身子。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不轻不重，恰好能让人听清。

晚棠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院门旁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来人一身玄色衣袍，衣袂上绣着暗纹，身姿挺拔，负手而立，正是许久未见的钟离先生。

晚棠握着线团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满是惊讶，脱口而出：“钟离先生？您……您怎么来了？”

钟离缓步走进院中，目光扫过晚棠手中的花环，又落在不远处正顶着花环炫耀、连他来了都未曾察觉的岩史莱姆身上，最后看向这焕然一新的小院——红木香爬满篱笆，紫藤花垂落如瀑，四角的果树枝叶繁茂，连空气里都飘着花香与烟火气。

他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因忙于为要"故友”送别的诸多事宜，无暇分身，如今契机已至，才得空踏足这方小院。

“晚棠姑娘的院子，倒是又大变样了。”钟离的声音依旧温润，带着几分赞许。

“没有没有，只是添了些花草罢了。”晚棠连忙摆手，起身招呼道，“钟离先生快请坐。”

钟离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石桌旁坐下，熟稔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晃了晃，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与晚棠聊了起来，话语间皆是璃月的坊间趣闻与风物轶事。

晚棠坐在一旁，手里的活计没停，耳朵却听得认真。聊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钟离先生，您怎么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来了？上次见您，还是陪胡堂主来买小面包的时候呢。”

钟离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平静无波：“前些时日，在忙一些为“故友”送别的事情。”

“啊……对不起。”晚棠的心猛地一沉，这才反应过来，往生堂掌管生死送别，钟离先生口中的“送别”，定是极重要的故人。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竟往人家的心窝子里戳，“抱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钟离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着淡淡的暖意，他自然明白晚棠的心思，轻声道：“无事，本就是迟早要做的事。”

晚棠见他神色淡然，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朝着还在炫耀的岩史莱姆喊了一声：“小岩，你看看谁来了？”

正顶着花环在小火面前晃悠的岩史莱姆闻声回头，一眼便瞧见了石桌旁的钟离。它瞬间忘了炫耀，颠颠地扑了过去，围着钟离的腿转圈圈，圆滚滚的身子蹦得老高，那急切的模样，分明是在问：“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钟离伸出手，轻轻将岩史莱姆捞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头。指尖拂过它头顶的红木香花环，触感柔软，花瓣上还沾着淡淡的露水。岩史莱姆被他摸得舒服，昂起头，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一双“眼睛”还瞟向不远处眼巴巴的同伴们，那模样，分明是在说：“看，钟离先生都夸我好看呢。”

“还挺别致。”钟离端详了片刻，低声赞了一句。

他的目光掠过满院的红木香，落在那片艳红的篱笆上，微微颔首问道：“此花明艳动人，提瓦特大陆似乎从未见过，不知晚棠姑娘可知它名讳？”

晚棠放下手中的花环，抬头望向那爬满篱笆的红木香，眼神里掠过一丝怀念，轻声道：“它叫红木香，是我家乡最常见的花。”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了……从异世界而来的孤独，或许，只有这些花和小家伙们，能给我一点安慰吧。”

钟离闻言，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看着膝头岩史莱姆头顶的花环，沉默片刻，才轻轻将花环扶正。有些话不必说破，有些情绪不必点透，陪伴与懂得，本就是最好的慰藉。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坐在石桌旁，慢条斯理地讲起了璃月的旧事——讲古时的岩神如何护佑一方百姓，讲璃月港的百年变迁，讲山间的奇闻异事。晚棠听得入了迷，手中的编织动作却未停歇，时不时应和两句，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发梢，暖融融的。

又一个花环渐渐成形，晚棠估摸着尺寸刚好，扬声喊道：“下一个谁来？”

小家伙们瞬间沸腾了，争先恐后地朝着她飘来，谁都想做第二个戴上花环的幸运儿。可架不住风史莱姆会飞呀，它扑扇着透明的翅膀，“嗖”地一下便窜到了最前头，得意洋洋地晃着身子。

待晚棠将花环戴在它的头顶，风史莱姆简直得意忘形，它绕着院子飞了一圈，特意在其他小家伙面前晃了晃，最后落在钟离膝头的岩史莱姆面前，挑衅似的晃了晃脑袋，那模样分明是在说：“我也有，比你的好看！”

炫耀够了，它才慢悠悠地飞回自己的竹吊篮里，晃着身子，头顶的红木香花环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别提多惬意了。

钟离看着它那副嘚瑟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心中竟莫名想起了跟隔壁那个不着调的风神，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接下来的时间里，晚棠陆陆续续地将花环编好，挨个给剩下的小家伙们戴上。她做得格外认真，每一朵花的位置都仔细调整，每一个结都打得牢固，生怕哪个小家伙受了委屈，竟是半分偏心都没有。

看着小家伙们顶着花环在院里嬉戏打闹，晚棠的目光落在竹篮里剩下的几朵红木香上，又瞟了瞟一旁悠然品茶的钟离，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钟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依旧慢条斯理地抿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钟离先生，能不能请您伸出手来？”晚棠捧着剩下的红木香与线团，走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漫天星光。

钟离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犹豫了一瞬，还是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节分明，掌心还带着淡淡的茶香。

晚棠立刻凑上前，指尖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丈量着尺寸。她的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一丝红木香的甜润。钟离垂眸看着她，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看着夕阳在她发间镀上的金边，眸色愈发柔和。

不过片刻，一个小巧精致的红木香手环便编好了。晚棠将手环轻轻套在钟离的手腕上，又仔细调整了松紧，这才满意地笑了：“先生，这个送给您。”

她看着钟离的眼睛，语气真诚：“虽然您的老友已经不在了，但请您一定要节哀。希望这个手环，能给您带来一点开心。”

晚风吹过，拂动着院中的花穗，也拂动着两人的衣袂。钟离低头看着腕间那圈艳红的红木香，花瓣在夕阳下泛着微光，连带着他沉寂了许久的心，似乎也被这抹暖意，悄悄焐热了几分。

夕阳缓缓沉坠，嵌入院角果树的枝桠之间，将澄澈的天际晕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红。金红的余晖穿过层层叠叠的叶隙，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细碎的金箔。晚风携着红木香浓烈的甜润，混着桂树清幽的芬芳，又卷着菜园里刚摘的蔬果那股鲜活的水汽，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勾得人腹中阵阵作响。

晚棠抬手擦了擦额角沁出的薄汗，指尖还沾着些许编花环时残留的花粉，艳红的色泽在夕阳下格外惹眼。她望着满院戴着红木香花环、在右侧紫藤花架下追逐嬉戏的小家伙们，笑着拍了拍手，声音清脆如檐角的风铃：“好啦好啦，别闹啦，再玩下去天都要黑透咯，该做晚饭咯。”

小家伙们闻声，纷纷停下打闹，晃悠着圆滚滚的身子围了过来。小水最是贴心，鼓起圆肚皮，轻轻喷了几点晶莹的水珠，不偏不倚落在晚棠手边的竹编菜篮上，像是在帮她拂去沾染的尘土；小火则凑到她脚边，身体微微发热，暖烘烘的温度驱散了傍晚的微凉。晚棠拎起沉甸甸的菜篮转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石桌旁静坐的钟离，脚步顿了顿，随即眉眼弯成了月牙，带着几分试探与真诚开口：“钟离先生，天色也不早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留下来一起用晚饭？都是些家常小菜，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不值什么钱，但都是小院里自己种的，新鲜得很，味道也还算过得去。”

钟离正低头端详着腕间的红木香手环，艳红的花瓣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指尖摩挲着细腻的花瓣与缠绕的线团，闻言抬眸，目光落在晚棠满是笑意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漾着温润的光，唇边泛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弧度，微微颔首，声音沉稳而温和，像浸了岁月的清茶：“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晚棠姑娘的手艺，想必不会让人失望。”

“那太好了！”晚棠眉眼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拎着菜篮就往房屋后侧的厨房方向走，路过紫藤花架时，还不忘回头叮嘱一句，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先生您先坐着歇歇，我去去就回，很快就能做好。”

她走进厨房，不大的空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灶台上摆着陶制的锅碗瓢盆，铜质的炊具擦得锃亮，墙角堆着整齐的干柴，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烟火气，却半点没有面包的麦香——毕竟面包窑在房屋前侧的独立区域，与厨房泾渭分明。晚棠先将菜篮里的食材一一取出：刚摘的青菜翠色欲滴，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几颗圆润饱满的番茄红得发亮，透着酸甜的诱人气息；还有几根嫩脆的黄瓜，以及一小把水灵的香菜。她先往灶膛里添了两根干柴引燃，烧了一壶热水，再用小水递来的清水将青菜仔细冲洗干净，剥去老叶，切成均匀的小段；番茄则切成小块，红嫩的果肉暴露在外，汁水欲滴；又从墙角的陶瓮里舀出半碗糙米与杂粮，淘洗干净后，放进早已备好的陶锅里，加入适量清水，盖上锅盖，稳稳地架在灶上。

小家伙们哪里肯闲着，一个个挤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圆滚滚的身子晃来晃去，跃跃欲试地想帮忙。火史莱姆自告奋勇地飘到灶膛边，小心翼翼地喷出一点温和的火苗，将灶里的干柴烧得更旺，火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陶锅里的水慢慢升温，却不会灼到灶台；雷史莱姆则缩在厨房角落的阴影里，莹蓝色的身体微微发亮，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案板的角落，方便晚棠看清切菜的动作；岩史莱姆更是卖力，迈着笨拙的步子搬来几块大小适中的干净卵石，稳稳地垫在陶锅底下，让锅底受热更均匀；风史莱姆则在厨房里轻轻盘旋，带来阵阵微风，驱散了烹饪时产生的热气，吹得晚棠额角的碎发轻轻飘动；连最安静的水史莱姆，也守在水缸边，时不时往灶台上的铜盆里添一点清水，方便晚棠随时洗手。

晚棠看着它们忙前忙后、各司其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切菜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她先在烧热的陶锅里倒了一点自制的菜籽油，待油微微冒烟，放入切好的姜片爆香，浓郁的姜香瞬间散开。随后倒入番茄块，手腕灵活地翻炒片刻，直到番茄出汁变软，再打入两个新鲜的鸡蛋，蛋液下锅的瞬间，发出“滋啦”的悦耳声响，金黄的蛋液迅速凝固，与鲜红的番茄交织在一起，酸甜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接着她又另起一锅，清炒了一盘青菜，翠绿的青菜在锅里翻搅几下，断生后撒上少许盐调味，简单却最能凸显食材本身的鲜甜。最后，她又从灶台旁的坛子里捞出一小碟腌渍好的萝卜干，色泽金黄，咸香开胃，是配粥的绝佳小菜。

不多时，几样小菜便陆续端上了院中的石桌。一碗热气腾腾的杂粮粥，米粒饱满，杂粮软糯，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米油，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一盘清炒青菜，翠绿欲滴，看着就清爽可口；一碟番茄炒蛋，红黄相间，香气浓郁，勾人食欲；还有一小碟腌萝卜干，金黄诱人，咸香扑鼻。简单的四样菜肴，却透着浓浓的烟火气，让人看着便觉心头温暖。

晚棠将两副青花碗筷摆好，又拿起石桌上的紫砂壶，给钟离面前的茶杯续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才朝着石桌旁的钟离招手，笑容明媚：“钟离先生，饭菜做好啦，快过来尝尝看。”

钟离起身缓步走了过来，玄色的衣袍在夕阳下漾着柔和的光泽，目光落在桌上的菜肴上，鼻尖萦绕着食物的香气——杂粮粥的醇厚、青菜的清鲜、番茄炒蛋的酸甜、萝卜干的咸香，交织在一起，朴实却动人。他在石桌旁的竹椅上坐下，晚棠已经盛了一碗温热的杂粮粥递到他面前，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翠绿的青菜放进他碗里，眼神里满是期待：“先生尝尝看，这青菜是今早刚摘的，露水还没干呢，新鲜得很，炒的时候只放了点盐，没放别的调料，就是想让您尝尝原汁原味。”

钟离接过粥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顺着手臂暖到心底。他低头舀起一勺杂粮粥送入口中，糙米的醇厚与杂粮的软糯在舌尖交织，带着淡淡的米香，熨帖得人胃里暖暖的；再尝一口清炒青菜，脆嫩爽口，带着蔬菜本身的清甜，没有过多调料的掩盖，尽显食材的本味。他微微颔首，眼中带着明显的赞许，语气真诚：“味道甚佳。家常之味，最是能抚慰人心。食材新鲜，烹饪得法，简单却不简陋，比许多酒楼的山珍海味更得人心。”

晚棠听了，笑得眉眼弯弯，脸颊微微泛红，像是得到了极高的赞誉，自己也端起碗吃了起来。她夹了一块番茄炒蛋放进嘴里，番茄的酸甜与鸡蛋的鲜香在口中化开，滋味十足，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晚风穿堂而过，吹动着花亭里的陶质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像是在为这温馨的时刻伴奏。小家伙们围成一圈，趴在石桌边缘，圆滚滚的身子挤来挤去，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菜肴，偶尔发出几声软软的哼唧，却懂事地不吵闹。岩史莱姆顶着花环，凑到钟离脚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讨要夸奖；风史莱姆则飘到石桌上方，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菜，晶莹的翅膀轻轻扇动，似乎也想尝尝鲜；小水则在一旁，时不时给大家喷点水汽，滋润着干燥的空气。

钟离一边慢慢品尝着饭菜，一边偶尔与晚棠闲聊几句，话题多是围绕着小院的蔬果、璃月的饮食习惯，或是一些轻松的坊间趣闻。他说起璃月人秋日喜食的蟹酿橙，说起街头巷尾的糖画手艺，言语间满是对这片土地的熟稔与眷恋。晚棠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应和，偶尔也分享一些自己种植蔬果的小窍门，比如如何让番茄长得更饱满，如何让青菜更鲜嫩。

红木香的甜润、饭菜的香气、风铃的脆响、小家伙们的软哼，还有两人温和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而静谧的画面。夕阳渐渐隐没，天边的橘红慢慢褪去，换上了深邃的靛蓝，几颗疏星悄然探出了头。

钟离看着晚棠低头喝粥时恬静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又瞧了瞧桌角那几只戴着花环、乖乖巧巧的史莱姆，腕间的红木香手环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了晃，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鲜香与花香，心中那份因送别故友而残留的沉寂与怅惘，不知不觉间，被这人间烟火气悄悄焐热，消散了许多。唇边的笑意，也愈发真切而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