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吝啬地在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线。林晚醒得很早，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胃部的隐痛和脑子里翻腾的思绪让她无法安睡。
但比起前一夜在冷雨中的绝望，此刻躺在干燥柔软的被褥里，听着窗外隐约的鸟鸣，感受着身体里系统光屏稳定散发的微光，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一种……掌控的雏形。
她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雨后清晨的天空泛着水洗过的青灰色，庭院里的草木挂着晶莹的水珠，空气清新得有些不真实。
楼下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不是往日佣人轻手轻脚准备早餐的细碎声响，而是一种……压抑的混乱？
林晚换上一身简单的居家服，打开房门。走廊里静悄悄的，但当她走到楼梯口时，声音清晰起来——是从一楼大门附近传来的。
她缓步下楼，看到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
顾承烨和苏清清，正被两个身穿笔挺制服、面容却异常模糊（仔细看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的“安保人员”，以一种礼貌但不容置疑的姿态，“护送”出大门。顾承烨脸色铁青，眼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与他一贯的冷峻威严判若两人。苏清清则靠在他身侧，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红肿得厉害，头发也有些凌乱，紧紧抓着顾承烨的胳膊，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他们俩看起来疲惫至极，脚步虚浮，尤其是苏清清，几乎是被半搀扶着往外走。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对我？！”顾承烨的声音沙哑而愤怒，试图甩开“安保人员”的手，但那双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抱歉，顾先生，苏小姐。”其中一个安保人员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电子合成音，“根据《顾宅温馨生活守则》（晨间补充条款），未能于宅邸内指定休息区（主卧、次卧、客房）完成‘标准八小时健康睡眠’者，将被视为‘不适宜参与晨间家庭互动’，需暂时离宅，进行‘外部清醒调节’。您二位昨夜未在任何指定休息区登记睡眠记录。”
苏清清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在那个房间里！那个有屏幕的房间！我们出不来！那不是休息区吗？”
“静思室为‘行为矫正专用区域’，非指定休息区。”安保人员毫无波澜地解释，“您的离宅手续已自动办理。祝您日间调节愉快。请在完成‘外部清醒调节’（建议：呼吸新鲜空气至少两小时，摄入合规早餐）后，再行申请返宅。目前，宅邸对您二位处于‘临时屏蔽’状态。”
说完，两人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大门外。大门自动打开，清晨微凉的风灌了进来。
顾承烨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刀子般扫视客厅。然后，他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林晚。
她穿着素净的居家服，头发松松挽起，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漠然的观察神色。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他的狼狈。
耻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顾承烨的心脏。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失态，如此……无力。他张口想要怒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针对屋内那个女人的任何有效指令，仿佛有种无形的屏障。而那两个古怪的安保人员再次上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转身。
苏清清也看到了林晚，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恐、怨恨，还有一丝难以置信。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抓住了顾承烨，几乎是被拖着，踉踉跄跄地跨出了顾宅大门。
“砰。”
厚重的实木大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几个在远处垂手侍立、面目模糊的佣人（林晚注意到，他们的脸也像蒙着雾），以及站在楼梯上的林晚。
【弹幕（从林晚醒来就陆续出现）：早啊主播！睡得好吗？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弹幕：哇靠！这么刺激！直接给扔出去了？‘外部清醒调节’？这规则补充条款是主播半夜加的？干得漂亮！】
【弹幕：顾总那副样子笑死我了，熬了一夜拍手操吧？黑眼圈快掉到地上了！苏清清也是，仙女形象崩塌。】
【弹幕：他们看主播那眼神，啧啧，顾总是想杀人，苏清清是见了鬼。】
【弹幕：这些佣人和保安怎么回事？脸都看不清？也是规则的一部分？越来越有那味儿了。】
林晚没理会弹幕，她慢慢走下楼梯，来到客厅。吴妈不知何时出现在餐厅门口，依旧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太太，早餐准备好了。是中式清粥小菜，养胃。”
林晚点点头，走过去。餐厅宽敞明亮，长桌上却只摆了一副餐具。她坐下，吴妈为她盛好粥。粥熬得绵软，小菜清淡可口。她慢慢吃着，胃里终于感到些许熨帖。
“吴妈，”林晚忽然开口，声音不大，“昨天谢谢你开门。”
吴妈正在擦拭旁边的餐柜，动作未停：“太太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职责？”林晚抬起眼，“顾家的职责，是听顾承烨的。你昨天，似乎没遵循这条‘职责’。”
吴妈转过头，看着林晚。她的眼睛依旧平静，但林晚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快的、难以解读的微光，快得像是错觉。“太太，”吴妈微微欠身，“在这个家里，有些‘规则’，高于个别人的喜好。我只是遵循‘核心规则’行事。”
核心规则？
林晚心念一动，眼前光屏浮现，关于顾宅的规则框架里，“佣人行为逻辑”子项下，果然多出了一条描述：“优先响应并服从‘宅邸氛围维护核心’的间接指令及宅邸基础安全、清洁规则。个体意志次级。”
间接指令？基础规则？是指她编辑的《顾宅温馨生活守则》，以及“女主人有权进入”这样的底层逻辑吗？
这个吴妈……不简单。她似乎能感知到规则的变化，甚至能做出符合“核心规则”的自主判断。是规则生成的智能NPC，还是别的什么？
林晚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喝粥。不管这个吴妈是什么，目前看来，至少不是敌人。
早餐后，林晚回到自己房间。她需要好好规划一下。七天倒计时还在脑海角落悬着，但心态已然不同。她调出系统界面，看着“顾宅”这个场景下，已经生成的几条规则和它们引发的“纠正机制”。
影响力还很微弱，仅限于这座宅邸，而且主要针对顾承烨和苏清清。要彻底打破剧情，保住小命，甚至……获得更多，这点力量远远不够。
她需要扩展规则的“感染”范围，需要更多的“支点”，也需要更了解这个被规则覆盖后的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首先，她得出去一趟。原主虽然被顾承烨经济控制，但毕竟顶着顾太太的名头，一些基本的个人物品和少量私房钱还是有的。她需要买点东西，也需要观察一下，规则的影响，是否仅限于顾宅。
更重要的，原剧情里，今天下午，顾承烨就会因为昨晚“林晚的失礼”（虽然实际失礼的是苏清清和他自己）和今晨的“被驱逐”（在他认知里可能是别的解释），而更加暴怒，并开始着手加速处理掉她这个“麻烦”。一些原本在一周内陆续登场的“助攻”型炮灰或小反派，也可能提前动作。
比如，那位一直爱慕顾承烨、视苏清清为眼中钉、同时也极度看不起林晚的顾家表小姐，李薇薇。按照剧情，她今天下午就会“恰好”来访，对林晚极尽嘲讽奚落，并“不小心”透露一些顾承烨要尽快离婚甚至让她“消失”的“内部消息”，加剧原主的恐慌和绝望。
李薇薇……林晚手指在光屏上滑动。一个骄纵跋扈、没什么脑子但擅长煽风点火的角色。很好的，测试规则对外来者效力的“试验品”。
她编辑了一条新的、暂时性的规则：
【新增临时规则B-001（生效范围：顾宅客厅，生效时间：今日下午2点至5点）：所有进入本区域的访客，需在入口处‘宾客意见簿’上，以工整字迹抄写一遍《顾宅温馨生活守则》总纲（前三项）。拒绝或字迹潦草无法辨认者，将被视为‘缺乏基本礼仪修养’，其在该区域内发出的所有言语，将被自动转换为对《守则》条文的朗读，直至其离开本区域或完成抄写。】
设置生效条件：当李薇薇踏入客厅区域时触发。
好了，欢迎来访，李表妹。
林晚关掉光屏，换上一身外出的简便衣物，拿上原主那个并不起眼的手包，走出了卧室。下楼时，吴妈正在客厅擦拭本就一尘不染的花瓶。
“太太要出门？”
“嗯，去买点东西。”
“需要安排车吗？”
“不用，我打车。”林晚顿了顿，“如果……下午有客人来，比如李薇薇小姐，请她稍坐，我很快回来。”
吴妈动作未停，只是应道：“好的，太太。我会转告。”她并没有问林晚如何知道李薇薇会来。
林晚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大门。大门自动为她打开。
门外，晨光正好。街道上车水马龙，与往常无异。她回头看了一眼顾宅，那栋华丽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沉默，仿佛包裹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她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市中心商业区的地址。
车子驶离顾宅范围。林晚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象，人们行色匆匆，店铺正常营业，红绿灯有序闪烁。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至少在那栋宅子里，规则已经悄然运转。
而她，要去看看，这个世界其他的地方，是否也能留下规则的刻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