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位于城西近郊，是一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但风格与顾承烨和林晚现在居住的现代奢华风格截然不同。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三层西式洋房，红砖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常春藤，尖顶，拱形窗，带着上世纪初的殖民地风情，在周围一众崭新建筑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也自有一股岁月沉淀的庄重与疏离。
林晚是打车来的。一路上，司机师傅很健谈，但看她报出的地址，又见她脸色苍白、沉默少语，便也识趣地闭了嘴，只从后视镜里好奇地瞥了几眼。
车子在离老宅还有一段距离的路口停下。“小姐，前面那栋红砖的就是了。里面路窄，不好调头，您走两步？”司机师傅说道。
“好，谢谢。”林晚付了钱下车。午后阳光正好，但老宅那边树木高大茂密，投下大片浓荫，让那栋建筑显得有些阴凉。空气很安静，只有偶尔的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提着在市区商场临时买的一盒高档点心和一束素雅的白色百合（拜访长辈的标配），沿着干净但略显冷清的私家小路，慢慢朝那扇黑色雕花铁门走去。
铁门紧闭着。透过栏杆，能看到精心打理过的草坪，花圃里种着应季的玫瑰和绣球，小径蜿蜒，通向主屋的门廊。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却又过分安静，缺少人气。
门柱上有一个老式的呼叫器。林晚按了下去。
等待的几十秒显得格外漫长。她能感觉到口袋里的“镜反之阵”图纸没有任何反应，脖子上的位置空落落的，只有碎玉牌留下的冰凉记忆。这里似乎……很“干净”，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规则层面的异常波动。
“哪位？”呼叫器里传出一个略显苍老、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女声，语气平淡，甚至有些生硬。
“您好，我是林晚，顾承烨的妻子。我来看看爷爷奶奶。”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自然。
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有些意外，然后才说：“稍等。”
又过了两三分钟，主屋的大门开了，一个穿着深蓝色棉布罩衫、头发在脑后挽成髻、身形瘦削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六十多岁，面容严肃，步伐稳健，正是顾家老宅的管家，张妈。原主记忆里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个沉默寡言、规矩极严的老人。
张妈走到铁门前，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栏杆，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林晚，像是要确认她是不是本人，又或者，在评估她的来意。
“少爷没一起来？”张妈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承烨他公司忙，我正好路过这边，想着很久没来看望爷爷奶奶了，就自己过来了。”林晚举起手里的点心和花束，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给爷爷奶奶带点小东西。”
张妈的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上的东西停留片刻，这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旁边的一扇仅供行人通过的小侧门。“进来吧。老爷和夫人在午休，还没起。您先在客厅坐会儿。”
“好，麻烦张妈了。”林晚侧身进入，小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踏进庭院，一种与顾承烨那栋现代别墅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规则之力，而是一种更加沉郁、更加凝滞的“时光”感。修剪整齐的草木，光洁的石板小径，一切都井井有条，却又透着一种被严格框定、不容丝毫逾越的规矩感。连空气似乎都比外面凉几度。
她跟着张妈走向主屋。房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幽深。挑高的客厅，厚重的暗色窗帘半掩着，光线昏暗。家具都是老式的红木，擦拭得一尘不染，泛着幽光。墙上挂着些老照片和风景油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樟木和旧书纸张的味道，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的气息，很淡，几乎被其他气味掩盖。
“您坐。”张妈示意她在靠近壁炉的一组沙发上坐下，沙发套是暗红色的天鹅绒，坐下去有些硬。“我去给您泡茶。”
“谢谢。”林晚将点心和花束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客厅很大，很空，静得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通往二楼的楼梯是旋转式的，漆成暗红色，铺着厚厚的地毯。
这里就是顾承烨母亲长大的地方？也是那个檀木首饰盒的存放之地？
她能感觉到，这栋房子本身似乎就带着某种“场”，不是活跃的规则，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近乎固化的“秩序”与“界限”。在这里，连大声说话似乎都是一种冒犯。
张妈很快端着一个描金边的白瓷茶杯回来了，放在她面前。“请用茶。老爷和夫人大概还要半小时才起。”
“好的，不急。”林晚端起茶杯，是上好的龙井，茶汤清亮，香气袅袅。她小口啜饮着，试图从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口袋里的图纸依旧沉寂。是她猜错了？还是这里被某种力量“打扫”得太干净？
“张妈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吧？”林晚放下茶杯，闲聊般问道。
“三十多年了。”张妈站在不远处，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恭敬却疏离。
“那您一定很熟悉这里了。我婆婆……以前也住这里吧？她的房间，还在吗？”林晚状似怀念地问。
张妈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声音更平了：“夫人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在三楼东边。不过，老爷吩咐过，平时不让人上去。”
果然。林晚心中了然。顾振海对亡妻旧物的保护，是认真的。
“应该的，留个念想。”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掠过楼梯方向，“说起来，我好像听承烨提过，婆婆有个很珍爱的檀木首饰盒？也是收在旧房间里吗？”
当“檀木首饰盒”几个字出口时，林晚清晰地看到，张妈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绷紧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她交叠的手指，却微微用力扣紧了。
“夫人的旧物，都由老爷亲自保管着。”张妈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我们做下人的，不清楚具体。”
她不清楚？不，她的反应说明她知道，而且知道那东西不一般。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老人略显沙哑的咳嗽声。
张妈立刻抬头望去，然后对林晚微微欠身：“老爷和夫人醒了。您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她转身，快步走向楼梯，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仿佛急于离开这个话题。
林晚坐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心跳，微微加快。
看来，这趟没白来。那个盒子，果然就在这栋房子里的某个地方。而且，从张妈的反应看，要接触到它，恐怕比她预想的还要难。
但至少，她找到了目标。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在顾振海和这栋老宅森严的规矩下，接近它，确认它，然后……拿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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