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车子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云深处”会所的方向疾驰而去。与来时的急切不同,此刻林晚的心境沉静得近乎冷酷。副驾驶座上,躺着那枚沉重的、泛着幽暗光泽的黑色铁环,冰冷的触感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清晰感知,像一块寒冰,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保持绝对的清醒。
脑海中,“镜反之阵”补全的符文缓缓流转,与那段陌生的启动咒文相互呼应。铁环散发出的古老“映照”与“封镇”之意,如同水波般与她的精神力产生着共鸣。顾承烨母亲留在镜中的残念低语——“以血为引,以心为镜,照见真实,封镇虚妄”——反复回响,为她拼凑着启动这未知阵法的最后一块拼图。
“以血为引”,大概需要施术者(也就是她自己)的精血作为触发阵法的引子,与符文和媒介建立深层联系。“以心为镜”,很可能指的是施术者必须心神澄澈,意志坚定,以自身的精神意念作为“镜”的延伸,去引导和驾驭阵法庞大的力量。“照见真实,封镇虚妄”,则点明了阵法的核心功能——映照出目标(那个“东西”)的真实形态或本质,并将其封镇、反弹、净化。
听起来原理清晰,但实际操作起来,每一步都凶险万分。尤其是面对“云深处”那个已经彻底爆发、力量未知的恐怖存在。
车子越来越接近“云深处”所在的区域。即使隔着数条街道,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天空中那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充满恶意与混乱的邪异能量场。暗红色的光芒如同不祥的极光,在夜空低垂处翻涌,将周围的建筑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和硫磺气味,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哭泣与嘶吼声。
那东西的力量,在扩散!比她离开时更加狂暴,范围也更广了!沈钦的人还能撑住吗?苏清清还活着吗?
她将车停在距离“云深处”还有一条街的拐角阴影处。不能再往前了,前方的能量场已经浓稠到几乎形成实质的阻力,普通车辆根本无法通行,强行闯入恐怕会立刻被侵蚀。
她抓起副驾驶座上的铁环,入手冰冷沉重。又将那页补全的符文草稿塞进口袋,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微型摄像头和录音笔还在工作,强光手电和防狼喷雾聊胜于无。
推开车门,那股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直达灵魂的压抑感。她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提神药油,抹在太阳穴和人中,辛辣的刺激感让她精神一振。
她戴上冲锋衣的帽子,拉高拉链,将铁环紧紧攥在右手掌心,冰冷的触感似乎驱散了一些周围的恶意。然后,她迈开脚步,朝着那片被红黑色光芒笼罩的区域,快步走去。
越靠近“云深处”,环境的变化就越是触目惊心。街道两旁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路面和墙壁上出现了大片大片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污渍。空气扭曲,光线在这里仿佛都被吞噬,视野变得模糊而怪异。
哭泣声、嘶吼声、疯狂的呓语声越来越清晰,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耳膜和意识,试图将她拖入同样的疯狂。她紧守心神,脑海中观想着“镜反之阵”的稳定结构,同时默念着那段启动咒文的开头音节,一股微弱但坚定的、属于“秩序”与“映照”的意念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勉强在这混乱的领域中开辟出一小片相对“清净”的空间。
终于,“云深处”会所那栋深灰色的建筑出现在视野尽头。但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整栋会所已经完全被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红黑色能量包裹,像一颗巨大的、搏动着的邪恶心脏。建筑的轮廓在能量中扭曲变形,窗户里透出的不是灯光,而是更加深邃的黑暗和偶尔闪过的、如同内脏般的暗红色脉络。会所周围的地面龟裂,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硫磺味。
而在会所正门前的空地上,景象更加骇人。
七八个穿着深色作战服的身影(应该是沈钦的队员)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已经一动不动,生死不知;有的还在痛苦地抽搐,身上笼罩着淡淡的黑气,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他们的装备散落一地,大多已经损坏或失灵。
更远处,靠近会所台阶的地方,苏清清蜷缩着躺在地上,米白色的裙子沾满了污渍,脸色死灰,双目紧闭,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一个寸头男人(正是之前那个队长)半跪在她身边,单手撑着一个已经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半球形能量护盾,死死抵挡着从会所大门内不断涌出的、如同触手般的红黑色能量流。他嘴角溢血,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已经油尽灯枯,护盾随时可能破碎。
而在会所大门口,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顾承烨,但已经几乎看不出人形。
他身上的睡衣早已在能量冲击下化为灰烬,露出精瘦但布满了狰狞黑色血管纹路的身体。这些血管纹路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从他左胸那个已经扩张到几乎覆盖半个胸膛的、如同黑洞漩涡般的暗红色印记中蔓延出来,爬满全身,甚至延伸到脸上,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他的头发根根竖立,无风自动,双眼已经完全被浓郁的血色取代,看不到丝毫眼白和瞳仁,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疯狂与恶意。
他站在那里,仿佛就是邪恶的源头,混乱的中心。红黑色的能量如同他的披风,在他身后狂舞,源源不断地从会所内部、从他胸口的印记中涌出,侵蚀着周围的一切。
他似乎感觉到了林晚的接近,那颗被血色充斥的“头颅”,缓缓地、一卡一卡地转了过来,“看”向林晚的方向。
“嗬……又来了……一只……虫子……”非男非女、充满杂乱噪音的声音,直接从林晚的脑海中响起,带着无尽的嘲弄和毁灭欲,“带着……一点点……可笑的‘光’……”
随着这意念传来,一股更加庞大、冰冷的恶意如同重锤,狠狠砸向林晚的精神!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手中的铁环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冰冷,仿佛在对抗这股恶意冲击,帮她稳住了心神。
不能退!也退无可退!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目光掠过地上生死不知的沈钦队员,掠过奄奄一息的苏清清和那个摇摇欲坠的护盾,最后定格在“顾承烨”那非人的身影上。
就是现在!
她猛地抬起右手,将那枚冰冷的黑色铁环高举过头顶!同时,左手食指放入口中,用尽力气狠狠一咬!
钻心的疼痛传来,鲜血瞬间涌出。她顾不上许多,将染血的指尖,用力按在了铁环光滑的内壁上!
“以我之血,为汝之引!”
鲜血触碰到铁环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枚原本暗沉无光的铁环,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如同皎月般的银白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异常柔和、纯净,带着一种洗涤一切污秽、映照万物真实的古老气息!光芒以铁环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将她周身数米范围内的红黑色邪异能量驱散一空,形成一个纯净的银白光球!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补全的“镜反之阵”符文,仿佛受到了鲜血和铁环的刺激,自行从意识深处飞出,化为一道道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复杂而玄奥的符文虚影,如同卫星般环绕着银白光球和林晚的身体缓缓旋转!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秩序”、“映照”、“反弹”、“封镇”的强烈意念!
“顾承烨”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和暴怒的嘶吼,显然这突如其来的、与他力量属性完全相反的纯净光芒和规则符文,让他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和威胁。他胸口那黑洞漩涡般的印记疯狂旋转,更多的红黑色能量如同海啸般涌出,朝着林晚和银白光球扑来,试图将其淹没、污染、撕碎!
“就是现在!”林晚心中呐喊。她不再犹豫,集中全部精神,将脑海深处那段完整的、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启动咒文,用尽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坚定地、充满意志地念诵出来!
咒文的音节古老、拗口、蕴含着莫大的力量。每一个音节出口,都仿佛引动了周围规则的共鸣。环绕着她的淡金色符文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光芒大盛!她手中的铁环(此刻应该称之为“古镜之环”)银白光芒更是暴涨,化为一道凝实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夜空中的红黑色邪云都冲开了一个缺口!
“……照见彼身之虚妄,显化真实之本相!”
“……以镜为心,以心映照,万法归源,邪祟退散!”
“……镇!”
当最后一个音节,那蕴含着无尽“封镇”之意的“镇”字脱口而出的刹那——
环绕林晚旋转的所有淡金色符文,如同得到了最终指令,瞬间停止旋转,然后如同百川归海,全部没入了她手中“古镜之环”爆发出的那道银白光柱之中!
“嗡——!!!”
一声宏大、悠远、仿佛来自亘古时空的嗡鸣,响彻天地!银白光柱骤然坍缩、凝聚,在“古镜之环”前方,形成了一面直径约有一人高、完全由纯净银白光芒构成的、古朴而完美的圆形“光镜”!
光镜的镜面并非实体,而是如同平静无波的水面,又像是通往另一个纯净维度的门户。镜面中央,缓缓浮现出一个复杂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淡金色符文,正是“镜反之阵”的核心阵眼!
“古镜”已成!
几乎在“古镜”成型的同一瞬间,那铺天盖地涌来的红黑色邪恶能量潮汐,也狠狠撞在了银白光镜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能量的剧烈抵消。那足以腐蚀钢铁、吞噬灵魂的邪恶能量,在接触到光镜镜面的刹那,仿佛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被“映照”了进去!
不,不仅仅是映照!
光镜的镜面如同真正的水面,泛起了涟漪。而那被“映照”进去的红黑色邪恶能量,在镜面内部,开始被迅速解析、剥离、还原!混乱的意念被抚平,暴虐的能量被梳理,其中属于那个“东西”的核心烙印、运行规则、力量源头……一切“真实”,都在镜中纤毫毕现!
“呃啊啊啊啊——!!!”
“顾承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胸口那黑洞漩涡般的印记疯狂扭曲、收缩,仿佛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撕裂、净化!他身上蔓延的黑色血管纹路如同被烫伤的蚯蚓,剧烈抽搐、萎缩!那非人的血色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属于“顾承烨”本人的痛苦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被长久压制后的茫然。
有效!“镜反之阵”在起效!它在映照、解析那个“东西”的本质,并将其施加在顾承烨身上的侵蚀和契约力量,反向作用回去!
但林晚也不好受。作为施术者和阵法核心的维系者,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光镜每解析、反弹一丝那邪恶的力量,就有一股冰冷的、充满混乱意念的“反冲力”,顺着她与“古镜之环”以及阵法的精神链接,狠狠冲击着她的灵魂!同时,维持如此庞大的阵法运转,对她精神力和体内那点微薄规则之力的消耗,更是恐怖到难以想象。
她脸色惨白如纸,七窍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手中的“古镜之环”变得滚烫,仿佛要融化她的手掌,银白光芒也开始明灭不定。
“不……不可能!你这蝼蚁……怎会……拥有‘真镜’之力?!”“顾承烨”体内的那个存在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它似乎认出了“古镜之环”的来历,感到了真正的恐惧。它疯狂地催动力量,更多的红黑色能量从会所深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甚至开始抽离地上那些沈钦队员和苏清清身上残存的生机和恐惧情绪,化作更加污秽强大的攻击,如同黑色的巨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银白光镜!
光镜剧烈震颤,镜面泛起更大的涟漪,核心的淡金色符文光芒也开始黯淡。林晚闷哼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铁环。
撑不住了……对方的力量太强,而她太弱,阵法还不完整(缺少某些关键变化),反噬也太重……
难道……还是不行吗?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反噬和重压碾碎的边缘,就在银白光镜即将破碎的刹那——
异变再生!
一道微弱但纯净的、带着安抚与守护意念的碧绿色光芒,忽然从她贴身存放碎玉牌的口袋中亮起!是那块最大的碎玉牌碎片,在最后时刻,感应到主人的危机,燃烧了最后一丝本源灵性,化作一股暖流,注入了林晚濒临枯竭的精神世界,暂时稳住了她即将崩溃的意识!
与此同时,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寸头队长,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刻满符文的金属小球,用力捏碎!
“嗡!”
一圈柔和的、带着稳定和净化效果的银白色光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周围十几米的范围,将地上其他队员和苏清清也保护在内。这光环虽然无法对抗“顾承烨”的主要力量,却极大地削弱了那些抽离生机的邪恶触手,为林晚减轻了一丝压力。
而更让林晚意想不到的是,当那碧绿色暖流注入,她的精神与“古镜之环”的连接瞬间变得更加清晰、深入时,她“看”到了光镜中映照出的、那个“东西”更加深层的“真实”!
那不仅仅是一个混乱邪恶的能量集合体,在它的核心深处,似乎还缠绕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充满不甘、悲伤与……“母爱”的执念碎片?这执念碎片,与“古镜之环”的力量,隐隐产生着某种奇异的共鸣,仿佛同源而出,却又被扭曲污染……
“以心为镜……照见真实……”顾承烨母亲的话语再次在心头响起。
心念电转间,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即将破碎的意识中成形。
她不再试图用“古镜”的力量去硬撼、去封镇那个庞大的邪恶存在。那是以卵击石。
她将最后残存的所有精神力和规则之力,连同碧绿暖流的支援,全部灌注到“古镜之环”中,然后,引导着光镜的力量,不再“反射”和“封镇”那汹涌的邪恶能量,而是……精准地、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切割向那隐藏在邪恶核心深处的、那一丝细微的、属于“顾承烨母亲”的执念碎片!
同时,她用尽最后力气,对着光镜,对着那被映照出的核心,发出了一声包含着她全部意志、渴望与理解的呼唤,不是咒文,而是一句简单的话:
“安息吧……您的孩子……需要解脱……”
这句话,如同投入沸腾油锅中的一滴清水,又像是解开某个死结的关键钥匙。
光镜的银白光芒,骤然内敛,全部凝聚成一道纤细到极致、却纯粹到极致的银线,精准地“点”在了那丝执念碎片与周围庞大邪恶能量的连接节点上!
“嗤——!”
一声仿佛冷水浇在烧红铁块上的轻响。
那丝“母爱”的执念碎片,在纯净银光的照耀和那句“安息”的呼唤下,猛地一颤,然后……如同冰雪消融,又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散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的淡金色光晕,然后缓缓地、彻底地……消散了。
就在这丝执念碎片消散的瞬间——
“不——!!!”
“顾承烨”体内那个存在的咆哮,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和惊恐!它失去了与这方世界、与顾承烨这个“最佳容器”之间,某个极其关键、极其隐秘的“锚点”和“共鸣源”!
它胸口那黑洞漩涡般的印记,如同被抽走了核心支撑,瞬间停止了旋转,然后开始剧烈地坍缩、崩溃!无数细密的、银白色的裂痕,如同蛛网般布满了整个印记,并向顾承烨全身蔓延!
顾承烨身上的黑色血管纹路如同失去了养分,迅速干瘪、消失。他那双血色的眼睛,血色迅速褪去,露出了属于人类的、充满极致痛苦和茫然的瞳孔。
“呃……啊……”他张了张嘴,发出破碎的音节,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而那失去了核心“锚点”、又被“镜反之阵”力量持续映照削弱的庞大邪恶能量,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开始剧烈地翻滚、溃散、蒸发!包裹会所的红黑色光芒迅速黯淡、缩小,空气中弥漫的邪异气息和疯狂呓语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成功了……?”林晚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眼前彻底一黑,手中滚烫的“古镜之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银白光镜和所有符文虚影瞬间消散。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似乎看到,远处的街道,有刺目的警灯和特殊的黑色车辆,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弹幕(彻底疯狂、泪目、震撼)】:
【啊啊啊啊啊!主播开大了!古镜之环!镜反之阵!帅炸了!】
【血引心镜!照见真实!封镇虚妄!燃起来了!】
【主播撑住啊!七窍流血了!太惨烈了!】
【沈钦队长和苏清清也贡献了力量!团队协作!】
【主播发现了核心执念!是顾承烨母亲的残留!】
【那句‘安息吧,您的孩子需要解脱’……我哭了!】
【执念消散,锚点崩溃!那东西要完了!】
【顾承烨好像恢复一点意识了?】
【主播倒下了!古镜也掉了!后面来的是援军吗?】
【赢了?我们赢了吗?主播快醒醒啊!】
【今晚的决战太精彩、太惨烈、太感人了!主播是英雄!】
【坐等后续!主播一定要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