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一）

灯光亮得晃眼。

面前是专业摄像头，背后是忙碌穿梭的工作人员影子。

隔着玻璃，能看见导播间里陈涛抱着手臂的脸，没什么表情。

耳返里传来倒计时冰冷的机械音：“暖场环节，三十秒准备。”

你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手指在身侧悄悄蜷了蜷，又松开。

脸上调整出那种带着点跃跃欲试、又有点故作严肃的表情，你设计好的“学术报告开场脸”。

“……五、四、三、二、一。”

镜头红灯亮起。

你对着镜头，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接近新闻播音员、但又明显绷着笑的语调开口：

“各位观众朋友，各位‘听潮阁’的同仁，以及此刻屏幕前或许一脸茫气的家人们，晚上好。欢迎来到本次‘听潮阁仲夏夜’破次元预热直播的特别环节——”

你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一个惊天秘密：

“《关于‘痛苦面具’这一互联网文化现象的生成原理及演绎方法论的非严肃学术报告》。”

导播间里，陈涛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你身后的实时弹幕大屏，瞬间飘过一片“？？？”和“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管，自顾自进入状态。

侧身，点开身后大屏幕，出现一张简陋潦草、充满灵魂画风的“痛苦面具情绪曲线图”。

“请看，第一阶段，预期落空引发的瞳孔微扩。”

你模仿赵太阳接到坑爹任务时那瞬间的茫然，眼睛瞪大，瞳孔聚焦在虚空一点。

“第二阶段，认知失调带来的嘴角抑制性下垂。”

你嘴角开始向下撇，但撇得极其缓慢、克制，仿佛在跟地心引力做艰苦卓绝的斗争。

弹幕已经开始刷“像！太像了！”“课代表呢？记笔记啊！”

“而关键的第三阶段，”

你语气陡然加重，手指戳向屏幕上那个画得歪歪扭扭的峰值点。

“也就是俗称‘面具碎裂’的瞬间——”

你猛地捂住胸口，身体后仰，脖子梗出一個夸张的弧度，脸上的肌肉调动起来，纠结、痛苦、难以置信、生无可恋……

所有情绪挤在一起，但偏偏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漫画式的夸张感。

你想起了那个被版权卡掉的BGM。

下一秒，你所有动作和表情骤然定格，静止。

像被按了暂停键。

只有眼睛，还顽强地、缓缓地转向镜头，眨了一下。

静。

绝对的静。

连弹幕都空白了一瞬。

然后，你用口型，无声地、极其缓慢地，做了个“啊——”的口型。

没有声音，但那份扭曲的、延长的、几乎要突破屏幕的“呐喊”，全靠面部肌肉和眼神传递。

停顿足足三秒。

你猛地恢复正常坐姿，一脸正经，仿佛刚才那个扭曲的人不是自己：

“以上，便是‘无声胜有声’派系对于第三阶段演绎的最新研究成果。”

“其主要优势在于，有效规避了版权风险，且极大地锻炼了面部肌肉群及观众想象力。”

“噗——”

“哈哈哈哈哈哈我tm直接笑喷！”

“救命这什么鬼学术！”

“赵太阳：你礼貌吗？”

“已截表情包，新素材有了！”

弹幕彻底疯了，礼物特效也开始间断性地炸开。

导播间里，陈涛抱着的手臂放了下来，嘴角好像抽动了一下。

你知道，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