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拍现场（一）

和沈言约在你常用的一个小型拍摄间。

地方不大，但灯光设备齐全，背景干净。

你提前到了，架好相机，调好灯光。

又把一会儿试拍要用的简单道具摆好。

三点过五分，沈言到了。

真人比镜头里更清瘦一些，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头发有点自然卷，垂在额前。

他看见你，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脸上没什么表情。

“来啦？坐。”

你指指摆好的椅子，“别紧张，咱们今天就试试感觉，随便玩玩。喝点水？”

你把一瓶没开过的水推过去。

沈言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拧开喝了一口，然后安静地坐在那儿，眼神看着地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水瓶标签。

你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笑：

“我昨天发的那个短剧草案，你看过了吧？咱们今天先试第一个小情景：‘网络热词教学’。

你就当自己完全不懂这些词，我来给你夸张解释，你给出最真实的反应就行。

不用刻意搞笑，就拿出你平时直播那种状态，稍微带点困惑或者无奈的感觉，可以吗？”

沈言抬眼看了你一下，点点头：“嗯。”

“好，那我们先走一遍台词和位置。”

你拿起一块白板，上面写着“活人感”，“假设我问你，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吗？”

沈言看着白板，脸上是一片空白式的平静：“不知道。”

“……”你感觉自己在跟一台设定为“省电模式”的机器人对话。

“那我说出这个词，并且用非常浮夸的方式解释和举例时，你可以试着稍微皱下眉？或者露出一点‘这人在说什么鬼’的表情？”

沈言闻言，努力地、非常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幅度小得差点看不见，并且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静。

你扶额。

行吧，真实反应，这确实够真实。

硬着头皮开始正式试拍。

你调整状态，瞬间切换到元气显眼包模式，拿着白板，语气极度热情洋溢：

“沈言！今天星老师带你打开新世界大门！”

“看这个词，活人感！什么意思呢？就是真实不装、带点毛边的鲜活劲儿！”

“比如，我今早没化妆顶着黑眼圈直播，网友说我活人感拉满！”

“再比如，食堂大叔打饭时唠嗑说‘今天菜咸了’，这接地气的吐槽，就是活人感！”

你一边说，一边配以极其夸张的肢体动作。

一会儿拍着胸口模仿“真实吐槽”，一会儿揉着眼睛假装“黑眼圈素颜”，试图感染他。

镜头转向沈言。

他坐在那儿，看着你，眼神里确实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放空般的茫然。

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你期待的无奈、窘迫、憋笑，一概没有。

他只是很平静地听完，然后在你停下来看着他、等待互动时，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这声“哦”，平静无波，终结一切。

你感觉自己澎湃的表演能量撞上了一堵吸音海绵墙，无声无息就被吞没了。

“咔。”

你叫停，有点无力，“那个沈言，咱能不能稍微给点反馈？哪怕点点头，或者眼神跟着我动一下？”

“你现在这样，镜头拍出来，会显得我像个自言自语的傻子。”

沈言似乎怔了一下，垂下眼：“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给。”

语气里难得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但更多的是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