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于他们而言,和识书认字别无二致,自记事起便每日排课,在场者无一不精。
不过,褚聆除外。
她当年被接进王都,虽然也在贵族学院就读,但课程按性别分设,射箭不在她的修习范围。
更何况那时杨博文早已结业离校,没了他在侧,她在学院里便连靠近射箭场的理由都没有。
他从一开始,就没允许过她接触任何其他异性。
而成绩停在及格线上,于褚聆来说是常态。
礼仪、诗琴,那些贵女该修的科目,纵使她有心去学,也会有人暗中掣肘,让她学不安稳。
过去她将这认作护身符,因为分数不显眼,目光不聚焦,她便可做边角阴影,便可做保护自己的方式。
可现在她不怎么认为了。
正因她全然不会,在场这些男人现在的兴致便大半落在了她身上,甚至连杨博文都未问过她的意愿,就径直给她递弓。
杨博文“试试?”
褚聆“哥哥,我…”
不等她说完,弓身一落,腕部骤然下沉,虎口被迫张开,沉坠得险些脱手。褚聆素来淡然无波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慌,眉心微蹙。
哪怕情绪只泄漏了一息,就也足够惹得旁边站着的张桂源低笑出声。
杨博文随即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迈步走近,掌心压在褚聆前臂内侧,指节收合往后揽,把人锁进了自己的站姿里。
一手覆上褚聆持弓的手,指腹压着她的指节调整握弓的姿势,另一只手捏着箭尾,将箭稳稳搭在弓弦上。
杨博文“看准了?”
他的声音贴耳擦过,褚聆只好点头。
箭矢离弦带起一阵轻响,弦背回弹,震波顺着弓背传至她虎口,撞得她腕骨轻微一麻。
羽箭划出一道平直轨迹,尾羽切开雾气,贴靶面掠过,最终钉入红心外侧,仅隔寸许。
张桂源抬眼,唇角先一步扬起,声调拖得悠长。
张桂源“好箭——”
他停顿半拍,目光落在那截尚自微颤的箭杆,补完后半句。
张桂源“可惜。”
尾音收得轻飘,却足够让靶心边缘那一点偏移显得愈发刺目。
张桂源抬手,指尖在弓背敲出两声脆响,语调跟着那声响一并扬起,拱火的意图彰明较著。
张桂源“论箭技,在场就数左奇函与王橹杰顶尖,不如让他们单拆一局,胜者教…妹妹,省得误人子弟。”
话尾落下,他眼角斜挑,目光从杨博文眉心滑到褚聆腕骨,像在试弦力,先行找最脆的那一段。
杨博文眉锋当即收拢,显然不悦,唇缝刚启,陈浚铭已侧身半步,肩背挡住褚聆半个身形,冷神质问。
陈浚铭“姐姐只需玩得尽兴就好,为什么非要顶尖的人教?无聊。”
张桂源耸肩,笑意挂在嘴角不肯收。
张桂源“若你行,你也能争。可惜——”
他指腹隔空一点,落在陈浚铭胸口。
张桂源“你不行。”
陈浚铭眼角微敛,瞳色沉得发亮,嗓音压到只剩气流,阴测测地开口。
陈浚铭“别在这搞这些名堂。”
僵持未散,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左奇函忽然抬手,指腹拨过弓弦,脆声切断凝滞。
左奇函“好。”
语气平稳得像应一场再普通不过的邀约,随即垂眸,指背顺着箭羽滑到羽根,动作细致。
这声回应轻飘飘的,却让场间的气氛瞬间又凝了几分。
杨博文的视线扫向左奇函,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而王橹杰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丹凤眼微掀,瞥了眼左奇函,没应声,却也没拒绝,显然是默许了这场比试。
#褚聆“…?”
褚聆站在一旁,方才张桂源那声刻意亲昵的“妹妹”,还听得她寒毛直竖,浑身难受。
没等这股怪异感缓过来,场间局势已然急转直下,一番提议裹挟着争执起落,转眼便走向了不可控的地步。
她根本似乎没有说她要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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