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作证，张桂源绝对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
他住的出租屋便宜是便宜，就是偏得离谱，每天清晨六点准时爬起来赶地铁，俩半小时的通勤路掐着点走，却总能成为公司第一个打卡的人。
入职这几年，他几乎没请过假，全勤奖拿得比工资还稳，对着难缠甲方的奇葩要求也从不抱怨，一丝不苟地改到对方满意。
薪水不算高也不算低，他却把日子过得像本算好的账本——每月30%汇给远方父母，40%存进银行，剩下的30%扣完房租水电，只够勉强应付三餐和零星开销。
张桂源的人生目标简单又直白：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大都市，攒够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每个月去银行存钱的那天，是他全年最开心的时刻，看着账户余额一点点往上跳，那种踏实的满足感，比任何东西都管用。
至于婚姻和爱情——
还是下辈子再说吧。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A城遍地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谁会看上他这么个没车没房、漂泊异乡的社畜打工人？
其实张桂源自认外在条件不算差，从小到大都是班里公认的帅小伙，只是他从没当回事。在他眼里，脸不能当饭吃，靠脸的工作都不稳定，不适合他这种要攒钱扎根的人。这几年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更是没功夫捯饬自己，衣服全是打折款，头发也是就近找十元理发店剪的。家里逢年过节总给他安排相亲，他都以“加班忙”为由推了个干净。
说起来，这几年不找女朋友的真正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喜欢男人。
这个秘密被他藏了很多年，从青春期发现自己对同性的悸动开始，就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在老家那个小地方，这算是“不正常”，到了A城，虽然包容度高了些，可他忙着攒钱，也没心思去触碰感情这回事，顶多偶尔在深夜被欲望缠上时，对着手机里的资源解决需求，过后又恢复成那个麻木又勤恳的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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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24日晚。
今晚是平安夜。
作为互联网公司的底层社畜，加班到凌晨是家常便饭。就算张桂源凭着这几年的踏实劲儿，熬到了策划部组长的位置，也没能逃过平安夜加班的命运。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还坐在办公桌前敲键盘，电脑荧光映得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挂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背后写字楼外张灯结彩，圣诞歌的旋律顺着窗户缝飘进来，热闹得有些刺眼——他差点忘了，今晚是平安夜。就连平时总爱压榨人的“温柔”上司，下午都给每个人发了个平安果，紫红色的果皮擦得发亮，精致得像白雪公主里那颗诱人的毒苹果。
同事们早就踩着点把活干完，收拾东西下班过节去了。他能想象到街上的景象，男男女女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手挽着手逛夜市、看烟花，浸在满街的节日氛围里。
其实张桂源的方案早在十点就改完了，只是连加了四个晚上的班，睡眠严重不足，加上暖气开得太足，办公室里的圣诞装饰又透着股难得的安静，种种因素缠在一起——
他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张桂源是被窗外炸开的烟花声吵醒的，猛地抬头时，脖子还带着压出来的酸痛。他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十二点整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底下还跳着一行提示：“末班车已停运”。
他盯着屏幕看了三秒，认命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收拾好东西，关掉电脑和灯，办公室瞬间陷入黑暗，只有走廊的应急灯透着点微弱的光。他把那个没吃的平安果塞进外套口袋，拉了拉衣领，推门走进了深夜的楼道。
电梯慢悠悠降到一楼，推开大厅门的瞬间，冷风裹着烟火气扑了满脸，冻得他打了个哆嗦。街上的人比想象中还少，零星几个晚归的人匆匆赶路，刚才还热闹的圣诞装饰，此刻看着倒有些冷清。
张桂源走到路边的共享单车停放点，扫码解锁了一辆看着还算新的车，跨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车座凉得像冰。他裹紧外套，弓着腰往家的方向骑，夜风刮得脸颊生疼，耳机里放着没听完的播客，却一点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明天要交的报表和账户里的余额。
路过老城区那条废弃的巷子时，他本来没打算多留意——这条巷子里全是拆迁剩下的老房子，平时就少有人来，深夜更是冷清。可眼角余光却瞥见巷口的墙角，蜷缩着一个身影，黑发散在肩头，看着格外单薄。
张桂源下意识捏了刹车，脚撑在地上犹豫了几秒。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社畜的日子早把他的同情心磨得所剩无几，可那身影看着太过年幼，又缩在寒风里，实在让人不忍心就这么骑走。
他推着车走到巷口，借着远处路灯的光往里看。那是个看着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和深秋格格不入的黑色丝质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他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没一点血色，整个人蜷缩在墙角，肩膀微微发着抖，看着又狼狈又脆弱，偏偏那张脸生得过分精致，睫毛又长又密，就算闭着眼，也像橱窗里摆着的人偶。
张桂源“呃，你没事吧？”
张桂源迟疑着开口，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有些沙哑。
少年闻声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是极深的琥珀色，像某种夜行生物的瞳仁，带着点警惕和茫然，直直地撞进张桂源的眼里。
张桂源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攥紧了车把。这双眼睛太特别了，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少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眼神里的陌生和无措不像是装出来的。张桂源又问了一遍：
张桂源“你是不是迷路了？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
少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动了动嘴唇，声音又轻又哑，带着点奇怪的腔调，像没说惯中文：
杨博文“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张桂源“家在哪儿？我送你过去？”
张桂源心软了，毕竟对方看着也就个半大孩子，这么冷的天待在巷子里，迟早要冻坏。
可少年却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眸子里染上几分困惑，甚至还有点无措：
杨博文“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张桂源皱了皱眉，这回答实在奇怪。他打量着少年，发现对方不仅脸色苍白，身上还透着一股寒气，像是在冰窖里待了很久。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少年冻得发颤的肩膀，终究是没狠下心：
张桂源“那……要不你先跟我回去？我家就在附近，先暖和暖和，等天亮了再说？”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撑着墙慢慢站起来，脚步虚浮得厉害，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直直地往张桂源怀里倒。
张桂源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他刚想开口让少年站稳，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紧接着是尖锐的刺痛——像被蚊子狠狠蛰了一下，却又比那疼得多。
张桂源“你干什么！”
张桂源猛地回过神，一把推开少年，捂着脖子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指尖摸上去，沾到一点温热的血珠，还好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点皮。
少年被他推得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委屈，还有点没吃饱的茫然。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迹，那动作带着点天然的魅惑，配上他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角，竟让张桂源一时忘了生气。
杨博文“我饿……”
少年低下头，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讨好的黏人劲儿，像只饿坏了的小猫，
杨博文“我只吃这个……”
张桂源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也消了大半。他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少年可怜兮兮的眼神，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荒诞的念头——这小子，该不会是个吸血鬼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了，什么吸血鬼，都是小说里编的。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少年拉起来：
张桂源“行吧，饿了也不能咬人啊。跟我走，家里有毛血旺自然火锅来着，你要是不嫌弃……就凑合吃点。”
少年乖乖地跟着他，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冰凉的指尖蹭到他的手腕，让他身体微微一僵。张桂源骑上单车，让少年坐在后座，叮嘱他抓好自己的腰。
少年很听话地照做了，冰凉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后背。张桂源骑着车，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的重量和那股淡淡的凉意，还有少年温热的呼吸，透过外套落在他的后颈，让他心尖莫名发颤。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平安果，又看了看身后紧紧抱着自己的少年，忽然觉得这个平安夜，好像比他过去几十年的都要热闹。只是他还没意识到，从他把这个陌生少年带回家的那一刻起，他按部就班的社畜生活，早就偏离了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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