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兰德酷路泽如同撕破狂欢后寂静的利刃,引擎在拉希德脚下发出与其低调外观不符的低沉咆哮,却不是驶向最近的医院,而是以近乎野蛮的轨迹,切向通往王室专属医疗中心的秘密路线。车载加密通讯频道自动接入,他唇齿未动,冰冷指令已压缩成数据包疾射而出:
“实时生命体征数据。”
“堵塞血管定位及当前干预方案。”
“所有参与医师背景及最近72小时通讯记录。”
“医疗中心周边三公里内所有频率信号扫描,异常即标记。”
没有询问,只有索取。他的大脑如同超频的处理器,将父亲的病情瞬间拆解成可分析、可操控的技术参数。情感?那是奢侈品,此刻唯有绝对理性的数据洪流才能构筑防线。
王室医疗中心,顶层ICU外。
法赫德像一头困兽,昂贵的定制长袍襟前沾着不知是泪是汗的水渍,对着几位噤若寒蝉的宫廷秘书低吼:“封锁消息!任何影像、任何猜测都不准流出去!尤其是迪拜那边……” 他声音猛地顿住,看到走廊尽头出现的那个身影。
拉希德走来。没有奔跑,但每一步都像精密机床的冲压,稳定,冰冷,带着一股从车库带来的机油与金属的冷冽气息。他甚至没看法赫德,目光直接穿透加厚的玻璃墙,落在里面被各种仪器包围、毫无声息的父亲身上。各种屏幕的光线在他毫无波澜的眼底闪烁,如同读取数据的接口。
“你…你还知道来?!” 法赫德的愤怒因恐惧而颤抖,“看看你干的好事!如果不是你那些疯狂的……”
“闭嘴。” 拉希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墙骤然压下,截断了法赫德的指控。他终于侧过头,视线第一次落在兄长脸上,那里面没有愧疚,没有争辩,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情绪宣泄只会降低判断力,增加风险。现在,告诉我主治医师的名字和之前三小时内的所有血压数据波动曲线。”
法赫德被他看得一窒,竟下意识地回答了医师的名字,随即才反应过来:“你!父亲都这样了你还……”
“哈立德·本·穆罕默德·阿勒纳哈扬酋长,” 拉希德打断他,声音平稳得像AI播报,“现年五十七岁,无公开心血管病史,但根据其近三年体检报告隐匿性指标推断,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潜伏期超过八年。此次急性前壁心肌梗死,诱因是否为情绪波动尚属次要,核心在于其血管基础状况及此前十二小时内是否接触特定凝血因子或神经兴奋剂。”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向ICU内的生命监护仪。
“目前心率窦性过速,ST段抬高未完全回落,肌钙蛋白指数持续升高。手术是唯一选项,但成功率取决于主刀者的技术稳定性和……”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匆匆赶来的主治医师团队,“……所有参与者的绝对忠诚。”
医师们被他看得后背发凉。这位刚从飞天汽车上下来的王子,嘴里吐出的医学术语比他们还冷还准。
“殿下,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
“你们的‘竭尽所能’基础建立在百分之九十二的成功率数据上,” 拉希德再次打断,卫星电话屏幕亮起,上面流淌过一行行复杂的数据和分析,“但我需要的是百分之百。或者,失败后,谁能承担其后果的详细预案。”
他上前一步,逼近主治医师,那身沾着油污的飞行夹克与周围无菌环境格格不入:“手术方案给我。现在。所有细节。包括备用电源的冗余度和每一支药物的批次编号。”
“拉希德!你不能……” 法赫德想阻止。
“或者,” 拉希德终于再次看向他,眼神冰冷,“你更愿意把父亲的生命,寄托在他们的‘竭尽所能’和你无用的祈祷上?”
法赫德脸色惨白,说不出话。他看着弟弟以一种入侵系统般的姿态,强势介入本该由医师主导的领域,用数据和逻辑撕碎一切表面安慰,将最残酷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摊开。
拉希德不再理会他,目光回到父亲苍白的脸上。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他耳中仿佛转子引擎的故障编码。
他来这里,不是来哭泣的。
他是来调试的。
调试一台濒临崩溃的、名为“父亲”的精密机器。
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