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道的夜风如刀，侯明昊伏在马背上，紧追着前方隐约的马蹄声。系统的伪装生效了，他身上出现了普通夜巡兵的皮甲，腰牌也变成了第三营的编号。
但心脏的狂跳无法伪装。
【系统，目标定位。】
【已锁定邓为将军位置：东北方向2.7里。警告：前方检测到大规模能量波动，疑似埋伏。】
侯明昊眼神一凛，猛夹马腹。
两分钟后，他看到了火光。
不是营地的篝火，而是冲天而起的火把阵，至少三百支火把在河道东侧的空地上围成半圆，将邓为率领的五十余骑亲兵困在中央。
但诡异的是，火把后方空无一人。
“火把阵……”侯明昊勒马停在阴影处，瞳孔收缩。
这是诱饵。
果然，下一秒，破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不是箭，而是更尖锐的哨箭！
“举盾！”邓为的暴喝在夜空中炸响。
亲兵们迅速结圆阵，盾牌外举。哨箭撞击在铁盾上，发出刺耳的锐鸣。但其中几支箭射中了马匹，战马嘶鸣倒地，阵型出现缺口。
“将军，是连环弩！”副将的声音带着惊怒，“西境王竟敢私藏军械！”
邓为没有回应。他坐在马背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侯明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河道两侧的缓坡上，隐约有人影晃动。不止两百人，至少有五百，而且装备精良。
这不是残部，是精心布置的杀局。
“邓将军。”一个阴柔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笑意，“别来无恙？”
火把的光芒边缘，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缓缓走出。他面容儒雅，手中却握着一柄军中制式的长弓。
西境王，赵胤。
邓为握剑的手收紧：“王爷这是何意？”
“何意？”赵胤轻笑，“将军出征北境，本王特来送行。只是这送行的方式……激烈了些。”
他慢步走近，周围的黑暗中，弩手的身影逐渐清晰全都是西境王府的私兵，弩箭上弦，寒光闪烁。
“私调王府亲兵，截杀朝廷大将。”邓为的声音冷如冰渣，“王爷是想谋反？”
“谋反？”赵胤摇头，“不，是剿匪。古河道匪患猖獗，袭杀镇北将军邓为及亲兵五十余人。西境王得报后率兵剿匪，虽未能救回将军，但全歼匪徒，为大周除害。”
他顿了顿，笑容加深：“这个剧本，将军觉得如何？”
赤裸裸的阴谋。
侯明昊藏在阴影中，浑身发冷。他看见邓为的亲兵们脸上露出绝望五十对五百，还是被弩阵包围，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邓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王爷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走古河道？”邓为突然说。
赵胤笑容微僵。
下一秒，异变突生！
“轰——！！”
西侧缓坡突然炸开火光，惨叫声骤起。原本埋伏在那里的弩手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火箭点燃了衣物和弩箭，阵型大乱。
“有埋伏！”赵胤脸色大变。
邓为剑指前方：“杀！”
五十骑亲兵如离弦之箭，朝着东侧弩阵最薄弱的缺口冲去。与此同时，西侧缓坡上冲下数十名黑衣人不是邓为的兵，动作诡谲，出手狠辣。
“是江湖人！”副将惊呼。
邓为没有解释。他策马冲在最前，重剑断岳挥出，三道弩箭应声而断。剑气余势不减，将两名弩手劈飞出去。
侯明昊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邓为的武艺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那柄重剑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每一剑都精准地斩断弩弦或击飞箭矢。
但弩箭太密了。
一支流矢擦过邓为的左肩，带出一溜血花。邓为眉头都没皱，反手一剑将放冷箭的弩手连人带弩劈成两半。
鲜血喷溅。
侯明昊再也忍不住了。他策马从阴影中冲出，手中绳索甩出这次不是缠石头，而是精准地套住一名正要偷袭邓为后背的弩手，猛力一拽！
“砰！”弩手摔倒在地，被后续的马蹄踏过。
“明昊？！”邓为回头，眼中第一次出现震惊，“你怎么——”
“小心右侧！”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来。邓为挥剑格挡两支，第三支已至面门侯明昊扑了过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感觉到弩箭擦过肋下的灼痛，感觉到邓为接住他时手臂的颤抖，感觉到周围震天的喊杀声突然变得遥远。
【警告：宿主受到贯穿伤。启动紧急修复，消耗积分30点。剩余积分：160。】
剧痛让侯明昊眼前发黑，但他咬紧牙关没出声。
“你……”邓为的声音在颤抖。
侯明昊勉强抬头，扯出一个笑容：“我说过……不能看着你死。”
邓为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双永远深沉如潭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起清晰可见的狂澜震惊，愤怒，恐惧，还有某种滚烫的、几乎要灼伤人的情绪。
【羁绊值：68 → 75】
突破了。
但侯明昊没空查看系统提示。因为赵胤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气急败坏：
“邓为！你以为靠这些江湖杂碎就能翻盘？给我放箭！全部放箭！一个不留！”
剩余的弩手同时扣动扳机。
数百支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侯明昊下意识想启动系统的保命道具，却听见邓为低声说：“闭眼。”
他怔住。
邓为将他护在怀中，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高高举起。
令牌在火光下泛起诡异的暗红色光泽，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文字——赦。
“先帝御赐，免死铁券。”邓为的声音响彻夜空，“见此券如见先帝，凡大周臣民，跪！”
空气凝固了。
那些即将离弦的弩箭硬生生停住。弩手们面面相觑，最终，第一个人跪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赵胤的脸色从铁青转为惨白：“不可能……先帝的铁券怎么会在你——”
“先帝临终前托付于我。”邓为缓缓站起，将侯明昊护在身后，“见此券者，若再行攻击，视同谋逆，诛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如重锤砸下。
西境王的私兵开始崩溃。他们可以为了钱财杀人，但不敢背负重罪。有人扔下弩箭，转身就跑。
连锁反应发生了。
“拦住他们！不许跑！”赵胤怒吼，但已经控制不住局面。
邓为的亲兵和那些江湖人趁机反扑。战局瞬间逆转。
侯明昊靠在邓为身后，看着这个男人挺拔的背影。月光下，邓为举着令牌的手稳如磐石，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
但侯明昊能感觉到，扶着他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
“王爷，”邓为看向赵胤，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束手就擒，我押你回京，由陛下圣裁。第二——”
他顿了顿：“我现在就执行先帝遗诏：若持券者遇危，可先斩后奏，清君侧。”
赵胤后退一步，眼中终于露出恐惧。
他知道邓为说的是真的。先帝晚年最忌惮宗室掌兵，这铁券就是悬在诸王头上的刀。只是谁都没想到，邓为会在这个时刻亮出来。
“你……你早就计划好了。”赵胤嘶声道，“用自己当诱饵，引我出手……”
“王爷若安分守己，这铁券永远只是块废铁。”邓为收起令牌，“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
赵胤突然笑了，笑声癫狂：“邓为啊邓为，你以为赢了？你根本不知道——”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从黑暗中射来，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喉咙。
赵胤瞪大眼睛，捂着喷血的脖颈，缓缓倒地。至死，他都盯着邓为，眼中是刻骨的怨恨和……一丝诡异的怜悯。
“有刺客！”亲兵惊呼。
但四周寂静，再无动静。
侯明昊盯着赵胤的尸体，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赵胤临死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根本不知道？
邓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快步走到赵胤尸体旁，蹲下身检查。
“将军，箭上没有标记。”副将递上那支箭，是普通的制式羽箭，随处可见。
邓为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探入赵胤怀中，摸出了一封密信。
火把下，他展开信纸。侯明昊看到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握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将军？”副将小心翼翼地问。
邓为缓缓站起身，将信纸凑到火把边。火焰吞噬了纸张，灰烬飘散。
“清理战场，统计伤亡。”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赵胤的尸体……好好收敛，运回京城。”
“是。”
邓为转身走回侯明昊身边。火光下，侯明昊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不是胜利后的轻松，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悲凉的凝重。
“你看到了什么？”侯明昊忍不住问。
邓为看着他，许久，才轻声说：“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没有解释，只是弯腰将侯明昊打横抱起。
“将、将军？”侯明昊猝不及防。
“你受伤了。”邓为的语气不容置疑，“别动。”
他抱着侯明昊走向自己的战马踏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周围的亲兵和江湖人都低头避视，没人敢多看一眼。
侯明昊蜷在邓为怀里，能听到对方沉稳的心跳，能闻到血腥味中混杂的檀木气息。肋下的伤口还在疼，但系统的修复正在起作用。
【贯穿伤修复进度：65%。预计完全修复时间：两刻钟。】
邓为将他小心地放在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双臂环过他拉住缰绳，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回营。”邓为下令。
马蹄声响起，队伍开始撤离。侯明昊回头望去赵胤的尸体被白布覆盖，那支羽箭还插在喉咙上，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还有那些江湖人，正在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些人……”侯明昊轻声问。
“我母亲留下的旧部。”邓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轻，“她生前是江湖人。”
侯明昊怔住。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邓为提起家人。
“她去世前，把这些人都交给了我。”邓为继续说，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疲惫，“她说，朝廷险恶，总要留些保命的后手。”
所以邓为早就料到了西境王会动手。
所以他敢带着五十骑就来迎战。
所以……他一直在演戏。
侯明昊突然觉得胸口发闷。这个男人，到底背负了多少秘密？到底独自承受了多少算计？
“明昊。”邓为突然叫他。
“嗯？”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邓为的声音低沉，“包括你看到的铁券，包括那些江湖人，包括……我母亲的事。”
侯明昊点头：“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邓为收紧手臂，将他往怀里带了带，“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我不想把你卷进这些肮脏的事里。”
他的呼吸拂过侯明昊的耳畔，温热，却带着寒意：“但现在已经卷进来了。所以从今日起，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这是命令，也是……请求。”
侯明昊心脏狂跳。
【羁绊值：75 → 82】
又涨了。
但他高兴不起来。因为邓为的语气太沉重了，沉重得仿佛在托付什么，又仿佛在告别什么。
“将军，”侯明昊轻声问，“赵胤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邓为沉默了很长时间。
久到侯明昊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
“信上说，北狄此次南侵……是有人里应外合。”
“谁？”
邓为的声音如冰：
“当朝太子。”
（第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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