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高二的日子在题海、竞赛和偶尔的“白莲清除行动”中平稳流淌。某个周五放学后，嬴之礼接到了母亲林舒欣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林舒欣（母亲）之礼，明天周六，有空吗？能不能……带之韫来家里吃顿饭？

林舒欣顿了顿，补充道，

林舒欣（母亲）就我们三个。我亲自下厨。

嬴之礼握着手机，下意识想拒绝。带嬴之韫去母亲家？这感觉太奇怪了。他们虽然是龙凤胎，但相认时间不长，关系更像是……偶尔一起抽烟吐槽的盟友，远没到可以一起回家吃饭的亲密程度。而且，母亲和嬴之韫之间那种微妙又尴尬的气氛，他都能感觉到。

嬴之礼她很忙。

嬴之礼找了个借口

嬴之礼竞赛刚完，说不定又有别的什么剧本要写……

林舒欣（母亲）我问过李诺了，说她明天下午没有固定安排。

林舒欣显然做了功课，声音更柔了些

林舒欣（母亲）之礼，就当……帮妈妈一个忙，好吗？我就是想……给你们做顿饭。

嬴之礼沉默了几秒，听出了母亲语气里那份小心翼翼的恳求。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嬴之礼……知道了。我问问她。她要不来我可不管。

挂断电话，嬴之礼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然后点开嬴之韫的微信

他犹豫了一下，打字

嬴之礼「明天下午有空没？」

嬴之韫「？」

嬴之礼「林女士……咳，妈，想请你……和我们，去她那儿吃顿饭。」

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了一会儿，才回过来

嬴之韫「原因？」

嬴之礼「她想做饭。就我们仨。」

又是短暂的沉默。

嬴之韫「几点？」

嬴之礼松了口气

嬴之礼「下午五点，我去（11）班找你。」

周六下午，嬴之韫准时出现在教学楼门口，依旧是简单的卫衣长裤，背着那个看起来装不了多少东西的书包。嬴之礼插着兜，别扭地走在前面半步，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了校门口，上了林舒欣安排来接的车。

林舒欣的公寓位于市中心一处闹中取静的高级公寓楼顶层，装修风格简约现代，充满了艺术感和生活气息，与嬴家老宅的厚重古雅截然不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室内光线明亮柔和。

林舒欣早已等候多时。她今天穿着舒适的米白色针织衫和长裤，长发松松挽起，少了几分女强人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温柔。见到两人进门，她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克制住情绪，只是微笑道

林舒欣（母亲）来了？快进来坐。之韫……路上还顺利吗？

嬴之韫嗯。

嬴之韫点头，换了准备好的新拖鞋，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这里没有嬴家那种无处不在的佣人和规矩感，空气里有淡淡的植物清香和……隐约的食物香气。

林舒欣（母亲）随便坐，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林舒欣说着，自己却有些无措，转身往厨房走

林舒欣（母亲）我去看看汤……之礼，你陪之韫坐会儿，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

嬴之礼应了一声，走到开放式厨房旁边的中岛台，自顾自地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可乐扔给嬴之韫，自己也拿了一罐。嬴之韫接住，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厨房里林舒欣忙碌的背影上。

林舒欣正在处理一条鱼，动作熟练，刀工利落。显然，她是真的会做饭，而且水平不低。

嬴之礼靠在岛台边，看着母亲，忽然开口

嬴之礼妈，糖醋排骨我来做吧。还有那个清炒时蔬。

林舒欣有些意外地回头

林舒欣（母亲）你？你不是最烦进厨房？

嬴之礼偶尔做一次又不会死。

嬴之礼移开视线，语气有点硬，

嬴之礼再说，你那糖醋排骨的火候每次都差点意思，汁收得太稠。

林舒欣愣了愣，随即眼里浮起笑意，还有一丝欣慰

林舒欣（母亲）行，那交给你。正好我处理这条鱼和煲汤。

她知道儿子嘴硬心软，这大概是他表达接纳和……某种“展示”的方式？向这个新认的妹妹展示，他们这个“小家”，也有能拿得出手的、属于“家”的味道。

嬴之礼洗了手，系上粉红色小熊印花蕾丝边的围裙，开始处理排骨。他的动作居然也很熟练，切姜拍蒜，调酱汁，热锅下油，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嬴之韫拿着可乐，慢悠悠地晃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着里面忙碌的母子二人。阳光从巨大的窗户洒进来，给厨房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锅里传来“滋啦”的悦耳声响和食物逐渐浓郁的香气。这个场景，和嬴家老宅那种安静到肃穆、饭菜由佣人无声呈上的氛围，截然不同。

她看了一会儿嬴之礼颠勺的动作，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嬴之韫遗传的？

嬴之礼手一顿，差点把一块排骨颠出锅外。他没回头，闷声道

嬴之礼什么遗传？

嬴之韫厨艺。你们做饭时的习惯动作很像

林舒欣正在刮鱼鳞，闻言动作也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嬴之韫，眼神复杂。

嬴之礼耳朵有点发红，粗声粗气

嬴之礼做饭不就那几个动作，谁做都差不多！

但他心里却因为这句平淡的观察，莫名其妙地有点……暗爽？好像自己某个不为人知的优点，被这个眼高于顶的妹妹注意到了，而且是用一种很“嬴之韫”的方式——直接点出本质关联。

嬴之韫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过了一会儿，等嬴之礼把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糖醋排骨装盘，又把翠绿欲滴的清炒时蔬端上桌时，她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嬴之韫看着还行

嬴之礼“……什么叫‘看着还行’？你尝尝再说！”

他有点炸毛，努力做出的傲娇姿态差点破功。

嬴之韫从善如流，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吹了吹，送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下去。

嬴之礼看似不在意地摆弄着盘子，余光却紧紧盯着她。

嬴之韫嗯,比食堂好吃

嬴之礼：“……” 这算什么评价？！食堂那种猪食能比吗？！但不知为何，心里那点暗爽又扩大了一圈。至少，是“比食堂好吃”，而不是“难吃”。从嬴之韫嘴里说出“比食堂好吃”，四舍五入等于“很不错”了吧？

林舒欣看着儿子明明高兴却强装不满的样子，再看看女儿虽然表情平淡但显然不反感（甚至有点故意逗弄）的神情，一直有些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些。她笑着打圆场

林舒欣（母亲）之礼手艺是挺好的，得了我真传。之韫尝尝这个鱼，很鲜。

一顿饭，在一种微妙的、逐渐松弛下来的气氛中进行。林舒欣努力找着安全的话题，比如学校生活、最近的天气、她设计工作室遇到的一些趣事。嬴之礼偶尔插两句嘴，大多是吐槽学校或者炫耀一下自己的游戏战绩。嬴之韫话最少，但问到她时会简单回答，也会安静地吃菜。

她确实吃了不少嬴之礼做的糖醋排骨和清炒时蔬。

饭后，林舒欣去切水果。嬴之礼和嬴之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

嬴之礼忽然低声说，眼睛看着窗外

嬴之礼今天……谢了。

嬴之韫谢什么？

嬴之韫拿着牙签，戳了块林舒欣端上来的哈密瓜。

嬴之礼谢你来吃饭。

嬴之礼语气依旧别扭

嬴之礼我妈……她挺高兴的。

嬴之韫把哈密瓜放进嘴里，吃完才说

嬴之韫饭不错,而且,她也是我的母亲

嬴之礼你好装啊

嬴之礼妈妈就妈妈,还母亲

嬴之韫这叫礼貌,你个土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