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风水门和漩涡玖辛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卡卡西才转向带土，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想留下的话，也行。”

带土愣在原地，大脑像生锈的齿轮突然卡顿——“啥？”

“我说，今晚你可以留下来。”卡卡西重复道，面罩再次遮住了上半张脸，可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意外清晰。

但……但卡卡西从不是会滥发怜悯的人。他既然开口，就绝不是随口一说。带土咬了咬下唇，喉咙发紧：“我……我是说，如果……嗯，那就留下吧。”

卡卡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一次，带土清楚地在他灰色的瞳孔里捕捉到了真切的暖意，而非过去那种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假笑。

他铺开床尾的被褥，带土躺下时，能清晰地听到卡卡西平稳的呼吸声，还有窗外草丛里蟋蟀不知疲倦的鸣叫。

意识渐渐模糊，带土恍惚间竟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啊——！！”**

刺耳的尖叫猛地撕裂了黑暗。

带土几乎是本能地从被褥里弹起，手闪电般摸向床底——那把苦无还在！可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和……卡卡西。

而卡卡西正蜷缩在床上疯狂扭动，像只溺水的困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那声音里的绝望和痛苦，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碾碎。

带土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手脚冰凉。他几乎想捂住耳朵，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声音，可双脚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卡卡西？”他颤抖着轻唤，掀开被子下床，一步步挪到床边。

卡卡西的哭声再次拔高，破碎的音节像玻璃碴扎进带土的耳膜。他的眼睛突然酸涩得厉害，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卡卡西，醒醒！”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炸开。

就在这时，卡卡西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只灰色的写轮眼空洞地瞪着天花板，瞳孔剧烈收缩，随即对上了带土的视线。那眼神里没有焦点，只有纯粹的恐惧和痛苦，像要将带土整个人钉在原地。

“卡……卡卡西？”带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对……对不起……”卡卡西突然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一股沉重的东西砸在带土的胸口，带着千钧之力。这不是简单的道歉，那里面夹杂着某种破碎的、令人心悸的东西，是带土从未见过的脆弱。

“为……为什么道歉？”带土结结巴巴，呼吸困难，“你在说什么？”

卡卡西的目光突然落在带土伸出的手上——那只手还僵在半空，像是本能地想触碰他，却又中途停住。

下一秒，卡卡西猛地坐起身，身体前倾，指尖竟泛起丝丝电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带土瞳孔骤缩，下意识想冲上去按住他的手，却又硬生生停住脚步。他知道，现在的卡卡西需要绝对的空间。

卡卡西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深海里挣扎上岸。带土的心揪紧了——他从未想过，需要被安慰的人，竟然会是这个永远背负着一切、故作坚强的卡卡西。

“卡卡西，深呼吸！”带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脑海里闪过水门老师教导的呼吸法，“跟着我，吸气……呼气……”

卡卡西死死咬着牙，却真的开始尝试放慢呼吸。那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平缓，带土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床头坐下，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你……你还好吗？”带土低声问，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卡卡西吞咽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嗯……”

他当然不好。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带土永生难忘。

“那是……你说的噩梦？”带土犹豫着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卡卡西。

即使对方没有回应，带土也几乎可以肯定。那些噩梦，一定就是这样的——它们会将卡卡西的灵魂彻底撕碎，让他变成另一个人。

带土不再怀疑，他太了解卡卡西了。至少，他足够了解他的这个同伴，知道他是如何内敛，如何能把情绪藏得滴水不漏。若非这噩梦的力量足够强大，足以摧毁他坚硬的外壳……

卡卡西沉默着，带土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对自己说。

“好吧。”他喃喃道，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清了清喉咙，可喉咙里却像堵着一团棉花，发出干涩的声音。

“你刚才……一直在尖叫。”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委屈。

“我……我从没见过你这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卡卡西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空洞，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毒舌又可靠的卡卡西。

“嘛……”他沙哑地开口，“第一次嘛，总有第一次。”

带土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心疼涌上心头。他甚至有些害怕，卡卡西好像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卡卡西了。他该怎么办？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滚烫地划过脸颊，在皮肤下留下刺痛的感觉。他浑身都在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卡卡西终于抬眼看向他，那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哭什么哭……”带土脑海里突然响起卡卡西以前常说的话，“真是个爱哭鬼。”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声音，声音哽咽着：“别……别开玩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泪却流得更凶，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要对卡卡西说“别再开玩笑了”。

“对不起。”卡卡西突然开口，右手颤抖着抬起，像是想触碰带土，可手刚到半空，就无力地垂落回床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血痕里。

卡卡西低声道歉，语气里满是灰败的真诚，整张脸都透着痛苦：“对不起，吓到你了。”

但带土却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荒诞：“我不想听你为那个道歉。”

明明应该是卡卡西需要安慰的人，现在却成了他在被呵护。带土深吸一口气，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只是……”

他咬了咬下唇，突然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种事……常发生吗？”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卡卡西的尖叫、哭泣，他独自在黑暗中挣扎，身边空无一人……

“不。”卡卡西回答，语气肯定。但带土觉得，这答案未必全是真的。

他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把这当作字面意思接受：“好……好吧，那就好。”他挠了挠脸颊，“你……你想谈谈吗？”

带土听说过倾诉的好处。他虽然嘴上没停过，但真正说的心里话却不多。

告诉别人自己哪里不对劲，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他总说自己是宇智波，要开眼变强，却从不提族人根本不接纳他；他说要当火影，要变强守护村子，却藏起了自己渴望被看见的卑微——他想被依赖，想保护别人，不想再做那个只会搞砸一切的笨蛋小鬼。

现在，他可以守在卡卡西身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重要的、有用的。

他想保护卡卡西。这个念头没有预想中那么让他震惊。

“我搞砸了。”卡卡西终于开口，带土立刻全神贯注地听着。

“你没搞砸几次吧。”带土撇撇嘴，看到卡卡西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浅笑，他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呵，难怪我会做噩梦。”卡卡西叹了口气，“但这次……不止是小失误那么简单。”

带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一字一句都想抓住。这瞬间安静又私密，仿佛卡卡西正把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他。

“怎么说？”

“我梦见你死了。”

带土的心猛地一缩，嘴巴微张，愣了几秒。他立刻坐直身体，不再倚着膝盖。

“什么？”他喃喃道，眉头紧锁，“所以你才……才道歉？”

以前他总觉得，如果自己死了，卡卡西大概都不会察觉，更别说在意。但现在，他和卡卡西的关系似乎在一天内彻底变了。

卡卡西哼了一声，带着刻意的漫不经心——带土早就知道那是装的，“我也梦见我杀了琳。”

带土怔住了，感觉像被重锤击中头部，他结巴道：“但……但你不会……”

尽管昨天之前他对卡卡西有种种看法，他却坚信卡卡西绝不会伤害他们。带土不恨卡卡西，甚至觉得就算恨，卡卡西也不是那种嗜杀之人，更不会杀同伴。

“万一我做了呢？”卡卡西垂着眼，声音疲惫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感——仿佛他已经亲手杀死了琳，尽管那根本不可能。

带土的心脏剧烈跳动，眼泪差点涌出，却被一股执拗压了回去：“你不会的！就这么定了！只是个梦而已，笨蛋卡卡西！”

他坚信，卡卡西不会杀琳，尤其是在他一直觉得琳比自己更重要的情况下。他们现在不只是队友了。

“错误总会发生，有些事我们阻止不了。”卡卡西低声道，目光深邃地看着带土。

带土却不信。他要扼住命运的喉咙，强行改变一切——他绝不会让琳死去，更不会让卡卡西、水门、玖辛奈……他的家人，从他身边溜走。这是他拼命想要抓住的归属感，绝不能被夺走，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做不到。

“我们是家人——是同伴，你说过的。你不会让我们死的。”带土用肩膀撞了撞卡卡西，对方没有躲开。

卡卡西的身体是暖的，这有些出人意料。他总让人觉得冷硬，但此刻却像个熔炉。

“你说得对。”

“那是自然！”带土嘟囔，“快去睡吧，梦点别的，比如忍术手册什么的。明天还要训练呢，你知道的。”

他大概会被催着准时起床了。至少这次，卡卡西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带土强忍着叹气的冲动。

卡卡西嗤笑一声，带土还在为他居然没生气，反而觉得有趣而发愣：“行吧，我们明天再说。”

卡卡西重重叹口气，倒回枕头里。带土也跟着躺下，陷进卡卡西床头那软得惊人的枕头里。

“你干什么？”卡卡西问，语气并不烦躁。

“陪你啊。”

“为什么？”

“当然是吓走噩梦！”

“你一点也不吓人。”

“闭嘴！我吓人得很！”

“嗯……当然。”

“睡吧，笨蛋卡卡西。”

带土赌气似的转过身，把后背对着卡卡西。

他能听见卡卡西发出一声嗤笑，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带土一头扎进两人共盖的厚毛毯里，这才注意到毯子上印着的小狗图案——原来一直盖着这样的东西。夜晚的寂静里，他听见卡卡西平稳的呼吸声，那声音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没一会儿，带土就先一步沉入了梦乡。他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只要卡卡西就在附近，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就足够安稳了。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