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落幕一段时间后

秋意渐浓时，育英中学的银杏道成了最热闹的地方。金黄的叶子铺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而比落叶更引人注目的，是并肩走在树下的六个人。

顾衍身姿挺拔，黑色风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走在最左侧，像道天然的屏障；顾谨穿着米白色毛衣，袖口沾着点油画颜料，手里把玩着片银杏叶，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格外好看；顾玦单手插兜，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眼神桀骜却总不自觉往旁边瞟；顾澈穿着亮橙色的运动服，像团移动的火焰，走几步就蹦跶着踢飞一片落叶。

苏星竹和沈晚莹走在中间。苏星竹穿了件焦糖色的高领毛衣，及腰的长发被风吹得微扬，侧脸冷白，1米7的身高让她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却始终微微偏着头听沈晚莹说话；沈晚莹的浅棕色连衣裙外搭了件米色针织开衫，1米68的个子亭亭玉立，头顶刚到苏星竹的肩膀，说话时会下意识拉着她的袖子，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样的组合走在路上，几乎每隔几步就能收获一片窃窃私语和偷偷投来的目光。

“是顾学长他们！还有苏星竹和沈晚莹！”

“天呐他们六个走在一起好养眼……”

“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从小一起长大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顾澈听见了，故意大声说：“听见没？都夸我们养眼呢！”

顾玦踹了他一脚：“闭嘴，别丢人。”

沈晚莹红了脸，往苏星竹身边靠了靠。苏星竹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在意，目光却瞥见迎面走来几个女生，手里捧着包装精致的礼盒，显然是冲那四个男生来的。

果然，女生们在他们面前站定，脸颊通红，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率先鼓起勇气，把礼盒递给顾衍：“顾学长，我……我喜欢你很久了，请你收下这个！”

顾衍还没开口，顾澈就咋咋呼呼地说：“我大哥不收礼物！他说要专心学习！”

女生的脸瞬间白了，顾衍皱了皱眉，对顾澈道：“别胡闹。”然后转向女生，语气礼貌却疏离：“抱歉，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礼物不能收。”

马尾女生咬了咬唇，没再坚持，转身跑开了。剩下的几个女生见状，也犹豫着没再上前。

刚走出没几步，又有个戴眼镜的男生拦住了沈晚莹，手里拿着封情书：“沈晚莹同学，我很喜欢你弹钢琴的样子，这是……”

“她钢琴弹得好是因为每天练八个小时，没空谈恋爱。”顾谨笑眯眯地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而且她对甜食过敏，你情书里夹的巧克力，她不能吃哦。”

男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他连这个都知道，红着脸道歉后匆匆离开。

沈晚莹小声对顾谨说：“我没有对巧克力过敏……”

“但你吃了会胃疼。”顾谨眨了眨眼，“帮你挡掉麻烦，不谢。”

走到校门口时，一个穿着篮球队服的男生突然冲过来，直接停在苏星竹面前，比上次告白的那个更直接：“苏星竹！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没感觉，但我还是要说——我喜欢你！不管你喜欢的人是谁，我都想试试！”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银杏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顾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往前迈了一步就要开口，却被顾衍拉住了。

苏星竹看着眼前的男生，他额角还带着汗，眼神真诚又带着点执拗，像极了以前在球场上不服输的顾澈。她沉默了几秒，语气比上次更平静：“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男生追问，“是林学长吗？我可以跟他公平竞争！”

苏星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到林砚之。她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是谁？”男生不肯放弃，“只要你说出来，我就……”

“是我。”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星竹。

顾衍不知何时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苏星竹身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那男生脸上，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人，是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谨手里的银杏叶“啪”地掉在地上，顾玦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顾澈张着嘴能塞下一个鸡蛋，沈晚莹惊讶地捂住了嘴。

苏星竹猛地转头看向顾衍，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错愕：“你胡说什么？”

顾衍却没看她，只是看着那个篮球队员，语气平静却带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所以，不用再问了。”

男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看顾衍，又看看苏星竹，最终咬了咬牙，转身跑开了。

直到男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顾玦才率先爆发：“大哥你疯了？！你什么时候成星竹喜欢的人了？”

顾澈也跟着点头：“对啊对啊！星竹明明说……”

“我说了。”顾衍终于转头看向苏星竹，眼神深邃，像藏着一片海，“现在，你信了吗？”

苏星竹的心跳乱了节拍，她看着顾衍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镜片后认真的眼神，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风吹过，金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落在他们之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盛大的见证。

顾谨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笑了。他捡起地上的银杏叶，在指尖转了个圈——看来，平静的日子要结束了。

而沈晚莹拉着苏星竹的袖子，小声说：“星竹，你的耳朵红了。”

苏星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果然滚烫。她瞪了顾衍一眼，转身就走，脚步却有些慌乱。

顾衍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略显仓促的背影，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知道，这步棋走得冒险，但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顾衍那句“是我”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育英中学激起层层涟漪。关于“顾学长和苏星竹早就在一起”的传言沸沸扬扬，连食堂阿姨打饭时都要多问一句：“苏丫头，顾小子对你可真上心。”

苏星竹只是淡淡点头，接过餐盘转身就走，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可沈晚莹看得清楚，她这几天走路都下意识避开那条银杏道，早读课不再坐在靠窗的位置——以前顾衍总会从窗外经过，放下一瓶热牛奶；午休时她宁愿在教室刷题，也不去琴房，怕撞见顾谨和他那些画具；就连去操场跑步，都特意绕开顾玦常去的篮球场和顾澈训练的武术馆。

她在刻意疏离。

这天下午，苏星竹刚走出图书馆，就撞见了等在门口的顾衍。他穿着件深灰色大衣，手里拿着本《线性代数》，显然是刚从自习室出来。

“等你很久了。”顾衍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苏星竹脚步没停，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星竹。”顾衍伸手拦住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两人都顿了一下。他很快收回手，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涩意，“那天的事，我……”

“顾学长。”苏星竹打断他，抬眼看向他，眼神冷得像结了层薄冰，“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你还在生我的气？”顾衍皱眉，“我知道那天不该擅自……”

“我不是生气。”苏星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顾衍的手指微微收紧，握着书的指节泛白：“为什么？”

“不为什么。”苏星竹抬步就走，声音从身后传来，轻飘飘的却带着分量，“顾学长，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顾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里的书仿佛有千斤重。他以为她会生气，会质问，却没想过她会是这种反应——平静得近乎冷漠，像在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种疏离，比任何指责都让人心慌。

另一边，顾谨在琴房等了三天，都没等到沈晚莹。他只好把一幅画托人转交给她——画的是校庆那天的《光痕》，苏星竹的身影在霞光里舞动，沈晚莹的侧影落在钢琴前，角落里还画了四个探头探脑的小人。

沈晚莹收到画时红了脸，却只托人带回一句“谢谢”。

顾玦在篮球场上打了一下午球，故意往苏星竹常去的看台方向投了好几个三分，回头时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他把篮球狠狠砸在地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顾澈更直接，拿着两串糖葫芦堵在教学楼门口，看见苏星竹就跑过去：“星竹！给你吃！”

苏星竹绕开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星竹！”顾澈追上去，糖葫芦差点戳到她身上，“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大哥惹你生气了？我让他给你道歉！”

“跟他没关系。”苏星竹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顾澈，以后别总跟着我。”

顾澈愣住了，手里的糖葫芦“啪”地掉在地上。他从没见过苏星竹这样的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为什么啊……”他声音有点发颤，“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苏星竹没回答，转身离开。阳光落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寒意。

沈晚莹在走廊尽头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她知道苏星竹为什么这样——顾衍那句“是我”像道分水岭，把过去那些模糊的亲近都划得清清楚楚。苏星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心里没那份意思，就会干脆利落地划清界限。

只是这样的疏离，连带着他们六个人之间的氛围都变得僵硬起来。

放学后，沈晚莹犹豫了很久，还是拉住了苏星竹：“星竹，你真的要这样吗？他们……”

“晚莹。”苏星竹打断她，语气缓和了些，“我对他们没有别的想法，一直都没有。与其让他们误会，不如早点说清楚。”

“可他们是顾衍啊，是顾谨、顾玦、顾澈啊。”沈晚莹急得眼眶发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要因为这点事就……”

“正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才更该说清楚。”苏星竹看着她，眼神认真，“我不想耽误他们，也不想委屈自己。”

沈晚莹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苏星竹的脾气，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只是那天晚上，沈晚莹躺在床上，看着顾谨送的那幅画，忽然觉得有点难过。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那些被他们“使唤”着却又被偷偷保护着的时光，难道真的要这样结束了吗？

而苏星竹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手里捏着支笔，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桌角放着林砚之借给她的莫奈传记，她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脑海里反复闪过顾衍说“是我”时的眼神，顾澈掉在地上的糖葫芦，顾玦砸篮球时的背影，顾谨画里那四个小小的身影。

她告诉自己，这样是对的。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可心里某个角落，却像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的，有点疼。

第二天清晨，苏星竹走出宿舍楼，习惯性地往银杏道看了一眼。那里空荡荡的，没有拿着热牛奶的顾衍，没有把玩银杏叶的顾谨，没有靠在墙上的顾玦，也没有蹦蹦跳跳的顾澈。

阳光很好，银杏叶还在落，可那条路，却好像一下子变得冷清了。

她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只是脚步，比平时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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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