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一次

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教室里的嘈杂声就被窗外的蝉鸣吞掉大半。我盯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笔尖悬在半空，余光却不受控地往旁边飘——陈懿洋正低头咬着笔杆，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辅助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峰。

桌肚里的粉色手链硌着我的手背，冰凉的触感像一道提醒。昨天那张皱巴巴的便利贴，此刻正压在我的语文书里，被我反复摩挲得边缘起了毛。

陈懿洋这道题不是这么写的。

他忽然侧过头，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的课桌，指尖点在我的练习册上。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我猛地攥紧笔，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沈安莹嗯……对，就是这样。

我几乎是咬着舌尖说完的，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他笑了一声，转回身子的时候，袖口蹭过我的手背，带着淡淡的橘子汽水味。那是他常喝的味道，也是我昨天没送出去的那瓶的味道。

不知是谁开了窗，晚风卷着梧桐叶的清香钻进来，吹得我的心跳乱了节拍。我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认真演算时微微抿起的嘴唇，心里那点被按下去的勇气，又一点点往上冒。

我悄悄抽出一张新的便利贴，指尖抖得厉害，却还是一笔一划地写：放学，操场见，有话跟你说。

这次的字迹比昨天工整，也比昨天坚定。

写完，我把便利贴对折，再对折，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攥在手心里。手心的汗渗出来，把纸角洇得发潮。

教室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我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直到下课铃响起来的前一分钟，我深吸一口气，趁着他低头收拾笔袋的空隙，飞快地把那个纸方块，塞给了他的校服口袋。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掏出那个纸方块，疑惑地挑眉看我。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赶紧低下头，假装翻找书包，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陈懿洋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没敢回话，耳朵里嗡嗡作响，连他有没有打开纸条都不知道。

周围的同学陆续站起来，收拾书包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好像说了句什么，又好像没说，我只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头顶停留了几秒，然后就听到他和后桌的男生说：“等我会儿，我去趟操场。”

陈懿洋等我会儿，我去趟操场。

我的脚步顿住了。

书包带子滑落到胳膊上，我却浑然不觉。直到同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猛地抬起头，撞进他转身时看过来的目光里。

那目光里好像有笑意，有疑惑，还有点别的什么，像小太阳，亮得晃眼。

他冲我扬了扬手里的纸方块，嘴角弯着：

陈懿洋操场见。

说完，他背着书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条粉色的手链，手心的汗顺着指缝往下淌。晚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得我发烫的脸颊凉了几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蝉鸣依旧聒噪。我看着空荡荡的教室门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鼓起勇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