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天晚自习，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厉害，吊扇在天花板上呼啦啦转着，卷起书页的边角，也卷起教室里淡淡的粉笔灰味。下课铃还没响完最后一声，我的胳膊肘就被轻轻碰了一下。
我转过头，撞进他带笑的眼睛里。他摊开的手掌心里躺着两颗橘子味硬糖，糖纸印着明黄的橘子图案，在暖黄的台灯下泛着温柔的光，和那天在操场递给我的那颗一模一样
陈懿洋奖励勇敢告白的小朋友。
他压低声音，嘴角的梨涡浅浅陷下去，语气里藏不住的笑意，怕被周围还没走的同学听见。
我脸颊瞬间发烫，像揣了个小太阳，飞快地捏过一颗糖塞进校服口袋，指尖碰到糖纸的纹路，心跳漏了一拍。剥开另一颗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橘子味瞬间漫开，从舌尖一直甜到心底。他看着我慌慌张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又慌忙用涂改液盖住，耳根悄悄泛起一层薄红，那点红色像晚霞落在他的皮肤上，好看得紧。
放学的铃声彻底划破黄昏的宁静，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往外走，椅子拖动的刺耳声响、同学间的说笑打闹声，渐渐消散在走廊里。我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把课本一本本仔细塞进夹层，余光却不受控地盯着他的动作。他背起自己的书包，自然地走到我身边，伸手接过我怀里沉甸甸的练习册，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带着一点温热的触感，惊得我差点松手。
陈懿洋我帮你拿。
他的声音很轻，像晚风拂过耳畔。
我跟在他身边，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连书包带滑落到肩膀上都没察觉。晚风穿过教学楼旁的梧桐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们并肩走着，影子偶尔会因为靠得太近，轻轻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我此刻忽明忽暗的心情。路过花坛时，晚开的月季飘来淡淡的香，混着梧桐叶的清苦，好闻得让人想多吸几口。
走到校门口的小卖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亮着暖光的窗口：
陈懿洋等我一下。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小跑着冲进店里，玻璃门被风带得晃了晃。小卖部的老板娘正收拾着货架，看见他进去，笑着说了句什么，他也笑着回应，露出两颗小虎牙。不一会儿，他就拎着两瓶橘子汽水走出来，瓶身凝着细细的水珠，在路灯下闪着光。他拧开其中一瓶的瓶盖，递到我手里，冰凉的瓶身贴着我的手心，瞬间驱散了夏末的燥热。
沈安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橘子味？
我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吸着汽水，橘子的酸甜混着气泡在舌尖炸开，舒服得眯起眼睛，小声问道。
他挠了挠头，耳尖又红了，眼神飘向远处的操场，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
陈懿洋上次运动会，我看见你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手里攥着一瓶没开封的橘子汽水，瓶身都被你捂出了汗。还有……你草稿本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和橘子汽水的包装纸一样，看着就很甜。
我愣住了，原来我那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早就被他悄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天没送出去的汽水，原来他早就看见了。我吸着汽水，气泡顺着喉咙往上冒，心里也跟着冒起一串串的甜。
我们沿着操场的塑胶跑道慢慢走，晚风卷着青草的气息，裹着梧桐叶的清香，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忽明忽暗的光，像散落在夜里的星星。他说起运动会跑1000米的时候，其实早就看见我了，看见我攥着汽水紧张得手都在抖，看见我在他冲过终点线时，偷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连头发被风吹乱了都没顾上。
陈懿洋那时候我就在想，跑完一定要跟你说句话。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我心里漾起圈圈涟漪。我也鼓起勇气，说起上次崴脚，他蹲下来帮我揉脚踝的时候，我偷偷数过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像两把小扇子。那时候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发顶上，镀了一层金边，我看着看着，就忘了脚踝的疼。说着说着，我们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声被晚风送出去很远，惊飞了停在跑道边的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向夜空。
走到看台下面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盒，盒子是淡粉色的，印着细碎的小花。他把盒子递给我，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陈懿洋打开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条粉色的细手链，链条是细细的金属环，坠着一颗小小的橘子形状的吊坠，和他手腕上那条银色的，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陈懿洋那天在文具店，我看见你盯着它看了好久
他看着我，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晚风，
我买了两条，一条我的，一条你的。本来想找个机会给你，没想到……
没想到我先递了纸条。我接过手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心，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帮我把链子扣好。粉色的链子贴着我的皮肤，凉凉的，和他手腕上的银色链子并排晃着，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好看得不像话。
晚风里都是橘子的甜味，还有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看着我，眼睛亮得像盛满了夏夜的星星，语气里带着一点认真：
陈懿洋以后，每天放学都一起走，好不好？
我用力点头，橘子汽水的甜味从舌尖漫到心里，甜得快要溢出来。他伸手，轻轻牵住我的手，我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掌心相贴的温度，比汽水更暖。我们沿着跑道慢慢往前走，远处的篮球架静静立着，梧桐叶还在沙沙作响，草丛里的虫鸣此起彼伏，整个世界都温柔得不像话。
走到跑道尽头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我，嘴角弯着：
陈懿洋对了，明天早上，我带橘子味的面包给你当早餐。
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用力点头，心里的甜，又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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