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练习生们,在短暂的骚动后,又恢复了机械的练习。他们成了这场悲剧里,沉默的大多数。
有人开始钻研人情世故,学着在镜头前扮演一个讨喜的角色,将真实的自己层层包裹,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有人变得极度内卷,用近乎自残的训练强度来麻痹自己,仿佛只要累到极致,就不会去思考那些关于“梦想”和“公平”的残酷问题。
还有人,在某个深夜,对着镜子,平静地对自己说:“算了吧。”然后递交了辞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焚化炉,回归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都是这场名为“盛夏”的屠杀里,幸存的羔羊。但他们没有成为英雄,只是学会了如何更好地隐藏自己的伤口,如何在这片被鲜血浇灌过的土地上,苟延残喘。
时间流逝,出道的光环渐渐褪去,主角们的故事,也成了粉丝口中“意难平”的传说。
网络上,有人为左奇函和杨博文剪辑了无数视频,配上最伤感的文案:【你是我的太阳,却照不进我的冰川】。
有人为张桂源和张函瑞写了万字长文,感叹:【他用生命为我铺路,我却用一生来怀念】。
但这些喧嚣的讨论,主角们再也听不见了。
左奇函的豪宅里,那张出道合同被锁进了保险箱的最底层,和杨博文用过的水杯放在一起。他成了金钱与名望的奴隶,偶尔在噩梦中,会回到那个练习室的角落,看到杨博文对他投来那最后一道悲悯的眼神,然后一身冷汗地惊醒。
张函瑞的录音棚里,永远摆着一杯温热的柠檬水。他成了歌王,却再也写不出快乐的歌。他的每一首情歌,都像在隔空对桂源诉说。他拥有了亿万听众,却觉得自己的世界,比当年那个狭小的练习室,还要空旷和寒冷。
张桂源的小城里,那家书店的角落,永远有一个固定的座位,阳光会准时在那个午后洒进来。他会泡一杯柠檬水,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再来的人。他活成了自己当年最希望函瑞成为的样子——平凡、安稳。但他知道,他生命里最璀璨的烟火,早已在多年前那个盛夏的午后,为他一个人,寂静地燃放殆尽。
而杨博文,他的画展在海外备受赞誉。他的画作里,永远是冰冷的色调,破碎的线条,和一个个孤独的、被禁锢在透明容器里的人形。评论家说,他的画充满了“存在主义的孤独”。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每一笔,都是在描摹当年那个被左奇函的热情炙烤着、又被自己的怯懦冰封住的、痛苦的灵魂。
那年盛夏,终究是死了。
它死在左奇函那句“恶心”里,死在张桂源那个郑重的鞠躬里,死在所有练习生无声的眼泪里。
我们的最终章,没有再见。
我们的故事,也从未有过真正的结局。它就那样,被遗忘在时光的坟场里,成了一座座,没有墓碑的坟茔。
而那些被埋葬在坟茔里的,不仅仅是四个少年的爱情,更是我们所有人,那再也回不去的、滚烫而又疼痛的青春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