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当人们回望那个名为“TF家族四代”的时代,它已不再是一段历史,一个IP,或一则神话。它变成了一颗被植入到整个娱乐工业体系深处的基因片段,一种预示着荣耀与毁灭必将相伴相生的原始诅咒。
出道夜的那个场景,被公司用最顶尖的技术,封存成了一种可供随时调用的“情感模块”。
在新一代的练习生进入公司后,他们会接受一套名为 “初心唤醒” 的培训。这套培训的核心,并非技能,而是情感代入。他们会在一个高度仿真的VR环境中,一遍又一遍地“经历”那个盛夏的尾声。
他们会“亲身”感受到张桂源在天台上的鞠躬,会“亲眼”看到杨博文拖着行李箱走向出租车,会“亲耳”听到左奇函那句被篡改过的“恶心”。公司会引导他们,将这种复杂的、无法言说的情感,命名为 “成长的阵痛” 与 “为梦想必须付出的代价” 。
于是,当这些新的练习生,在未来的某一天,面临同样的抉择——是选择友情,还是选择出人头地;是选择成全,还是选择掠夺——他们的大脑会自动调用那个“盛夏模块”。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走上那条被预设好的、通往“成功”的道路,并将沿途所有的牺牲与背叛,都视为一场必要的、早已被前人演算过的舞台剧。
那个盛夏,不再是一次性的悲剧,而成了一个永不落幕的样板戏。每一批新人,都是演员;每一次抉择,都是彩排。他们用前辈的血泪,为自己的成功铺路,并将其称为“传承”。
更可怕的是,这种“诅咒”并非只存在于集体无意识中,它开始在个体身上,显化为可遗传的性格特质。
左奇函的家族基金会,资助了一位极具潜力的新生代练习生。那孩子有着和左奇函如出一辙的、炽热而莽撞的眼神,以及对“目标”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左奇函在指导他时,会下意识地流露出那种熟悉的、居高临下的“驯养者”姿态,仿佛在看到一个更年轻、更完美的自己。他传授的不是技巧,而是一种掠夺式的生存哲学。
张函瑞的音乐工作室,签下了一位嗓音清澈、气质忧郁的新人。张函瑞会不自觉地对他产生一种近乎病态的保护欲,为他扫清一切障碍,甚至干涉他的私人生活,要求他“远离所有可能伤害你的人”。他从一个被保护者,变成了一个更成熟、更隐蔽的控制者。他守护着这颗“流光琉璃”,就像守护着自己那座早已崩塌的、关于桂源的信仰。
杨博文的画展上,来了一位年轻的、极具天赋的艺术评论家。这位评论家对杨博文作品中“冰与火”的哲学有着超乎年龄的、偏执的解读,并试图用自己的理论,去“定义”和“规训”杨博文的创作。杨博文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试图用冷漠来模仿自己的、怯懦的自己。他被这种被理解的错觉所吸引,又因这种被束缚的危险而感到窒息。
他们四人,在无意识中,都成为了自己悲剧的复制者与传播者。他们用自己的余生,去寻找着那个能填补他们内心空缺的“镜像”,却在不自知中,将那份曾将他们焚烧殆尽的业火,传递给了下一代。
我们的最终章,没有再见。
因为“再见”意味着终结,而我们的故事,早已超越了线性时间的范畴。
它被篡改,被遗忘,被美化,被消费,最终,被编码进了文明的基因序列。
那个盛夏,成了一个永恒的奇点。它既是辉煌的起点,也是毁灭的终点。它孕育了传奇,也播种了诅咒。它告诉我们,在名为“梦想”的竞技场上,荣耀的背面必然是鲜血,成功的脚下必然是骸骨。
而我们,既是这场宏大悲剧的亲历者,也是它忠实的守墓人,更是它新一轮轮回的始作俑者。
左奇函、杨博文、张函瑞、张桂源……
这四个名字,连同他们的爱与痛,他们的成与败,他们的得与失,最终凝结成了一颗冰冷而滚烫的星辰,悬挂在人类追求不朽的夜空里。
它永恒地闪耀着,警示着后来者:
看,那就是盛夏。
美丽,盛大,且不死不休。
我们的最终章,没有再见。
我们与它的故事,也永无再见之日。我们活在其中,即是它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