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认旧

玉龙盘旋数周，似乎在确认大地的灾劫已平。它缓缓降低高度，巨大的龙首悬停在半空，清澈威严的龙目扫过下方渺小如蚁的人群。最终，那目光竟越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混杂在村民中、还带着一身泥土气息的黝黑少年——祝龙氏身上。

龙口微张，吐出的却非冰寒水汽，而是清晰圆润的人语，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沧桑与温和：

“我的子民们……几百年不见，你们可还安好？”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颤抖的耳中。

人群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激动的欢呼和叩拜。然而，玉龙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祝龙氏身上，那目光里有探究，有回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异。

华光一闪，巨大的龙躯骤然收缩，化作一个身着素白宽袍、头戴玉冠、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形象，足不沾尘，缓缓自半空飘落，径直落在祝龙氏身前几步之外。雪白的衣袂在山风中微微拂动，纤尘不染，与周围满面尘灰、衣衫褴褛的村民形成了鲜明到刺眼的对比。

那人形玉龙凝视着祝龙氏的脸，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恍然，开口道：“我见过你。似在……几百年前？祝将军，你何故卸甲归田，隐姓埋名于这山野之间，做个耕种之人？”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祝龙氏耳边炸响！

“将军？”祝龙氏被这突如其来的称谓惊得懵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慌忙摆手，连说话都结巴起来：“玉、玉龙神人！您、您定是认错人了！小的……小的不是什么将军！小的叫祝龙氏，就是个在土里刨食的山里娃，今年才十五，祖祖辈辈都在这山沟里，连外面的村子都没去过几回，更别说……更别说带兵打仗了！外面……外面是啥样我都不知道！”他涨红了脸，急切地解释着，满是泥土的手在身前乱摆，生怕惹恼了这位神人。

玉龙化身的中年男子定定地看了他片刻，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有无数光影流转。最终，他轻轻摇了摇头，那动作带着一丝无奈，又仿佛洞悉了什么奥秘：“不……我不会记错。”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少年身后那被巨力撕裂的山体、被陨火焚焦的土地以及湍急浑浊、正顺着山势疯狂倒灌奔涌、眼看就要冲毁下方村落的浑浊洪水，“罢了。兴衰有常，轮回无定。山崩地裂，此界水脉已乱，海水倒灌，正是因缘际会。”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祝龙氏身上，变得平和而深远，“今日遇你，便是有缘。”

他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温润的白光闪过，一本不算太厚、但质料奇特的书册凭空出现，悬浮在他身前。那书册非纸非帛，似玉非玉，封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光溢彩，深青色的底子上，四个古老的篆字《神道自通》犹如活物般缓缓流转。

“此书，赠你。”玉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袖袍再挥，那本奇书便似有灵性般，稳稳地、缓缓地飞向了呆若木鸡的祝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