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了浓稠的夜色,尖锐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撕裂,叶桑榆跪在乱石滩上,死死地抱着郑知梧浑身是血的身体,她的哭声嘶哑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郑知梧身上的血,在她的脸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她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微弱,那点微弱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地从她的指尖流逝,她慌了,伸出手死死地捂住郑知梧不断流血的伤口,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知梧,你醒醒啊,你别睡,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苏蔓站在陡坡上,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她的身体不停地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刚才郑知梧滚下陡坡的那一幕,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看着乱石滩上那片刺目的血色,看着叶桑榆崩溃的模样,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己不小心,是她自己要扑过来的”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医护人员急匆匆地冲下陡坡,小心翼翼地把郑知梧从叶桑榆的怀里抱出来,放在担架上,叶桑榆想跟着一起走,却被医护人员拦住了,“家属请留步,我们要先送病人去抢救,你赶紧联系她的家人”
“我是她的朋友,我要跟她一起去”叶桑榆疯了一样地想要挣脱,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担架上的郑知梧,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怎么能让郑知梧一个人去手术室,她怎么能让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还有好多话要跟她说,还有好多误会要跟她解释,她还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你先冷静点”一个护士按住了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忍,“我们会尽力抢救的,你现在联系她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叶桑榆愣在原地,看着救护车的灯光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她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和血,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郑知梧的血,那粘稠的触感,像是附骨之疽,怎么擦都擦不掉,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周围渐渐围过来一些闻声赶来的同学和老师,有人认出了叶桑榆和苏蔓,开始窃窃私语,那些议论声像是针一样,扎在叶桑榆的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苏蔓,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厉,“苏蔓,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那些谣言是不是你编造的?你告诉我,知梧是不是被你推下去的”
苏蔓被她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嘴里还在不停地辩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她自己滚下去的,是她自己要跟我抢你,是她活该”
“活该?”叶桑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猛地站起身,冲到苏蔓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眼神里的恨意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你说她活该?苏蔓,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到底对她做了多少过分的事?你把她锁在卫生间,你撕她的试卷,你散播她的谣言,这些是不是你做的?你告诉我啊”
苏蔓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看着叶桑榆那双猩红的眼睛,终于再也撑不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是,是我做的,那些谣言是我编的,是我把她锁在卫生间,是我撕了她的试卷,是我故意挑拨你们的关系,是我不想让她抢走你,我就是看不惯她,看不惯你心里一直有她的位置”
“为什么?”叶桑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松开了揪着苏蔓衣领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知梧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善良?温柔?”苏蔓冷笑一声,眼泪还在不停地掉,眼神里却充满了嫉妒和怨毒,“她善良?她要是真的善良,就不会一直缠着你不放!她要是真的温柔,就不会在你面前装可怜!叶桑榆,你就是个傻子,你被她的假象骗了,你以为她真的想跟你和好吗?她就是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放屁”叶桑榆猛地冲过去,一巴掌甩在了苏蔓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响亮,她的手都在发抖,眼神里的痛苦和愤怒几乎要溢出来,“你才是个骗子,你骗了我这么久,你毁了我和知梧之间的一切,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苏蔓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桑榆,她没想到叶桑榆会打她,她哭着喊道,“你居然为了她打我?叶桑榆,你忘了是谁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是谁在你被别人误会的时候站在你身边,是谁……”
“够了”叶桑榆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厌恶,“那些所谓的陪伴,不过是你精心策划的骗局,那些所谓的维护,不过是你用来博取我信任的手段,苏蔓,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当成朋友,才会因为你,一次次地伤害知梧”
老师很快就报了警,警察赶到的时候,苏蔓还在地上哭闹,叶桑榆却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苏蔓的那些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在她的心上,她想起了郑知梧无数次想要跟她解释的眼神,想起了郑知梧被她误会时的委屈和难过,想起了郑知梧被苏蔓欺负时的无助和绝望,想起了那张被苏蔓踩碎的毕业照,想起了那些被她们一起遗忘的,闪闪发光的时光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她错了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愚蠢,最残忍的人
警察带走了苏蔓,苏蔓被带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喊着叶桑榆的名字,可叶桑榆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她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绝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个漫漫长夜的,她只知道,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请问是郑知梧的家属吗?很抱歉,我们尽力了,病人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于凌晨三点去世了”
“嗡”的一声,叶桑榆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机从她的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可她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医生的那句话,“抢救无效,去世了”
去世了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她的心上,她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知梧
郑知梧
她的知梧
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一起分享草莓糖,一起许下永远做朋友的约定的郑知梧
那个在她难过的时候会安慰她,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会帮助她,在她生病的时候会守在她床边的郑知梧
那个被她误会,被她伤害,被她一次次推开的郑知梧
永远地离开她了
永远地,死在了那个血色的黄昏里,死在了那片冰冷的乱石滩上,死在了她的面前
叶桑榆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了,嗓子哭哑了,她才缓缓地站起身,她捡起地上的手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宿舍,冲向了医院,她要去见郑知梧,她要去看看她,哪怕只是最后一眼
医院的太平间,冰冷得像是一个巨大的冰窖,叶桑榆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郑知梧,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睡着了一样,叶桑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要窒息,她伸出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像是想要触碰郑知梧的脸颊,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哽咽,“知梧,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知道错了,你醒醒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玻璃里面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对着她笑了,再也不会叫她一声“桑榆”了
叶桑榆蹲在玻璃窗前,哭得撕心裂肺,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一遍遍地说着她错了,可她知道,一切都晚了,迟来的道歉,比草都贱,迟来的真相,比刀都锋利,她亲手毁掉了那个最爱她的人,亲手葬送了她们之间的一切,她的余生,都将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里
几天后,苏蔓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叶桑榆正在郑知梧的墓前,她手里拿着一束郑知梧最喜欢的白菊,静静地坐在墓碑前,墓碑上,郑知梧的笑容灿烂得晃眼,叶桑榆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知梧,你看,坏人得到惩罚了,可你却再也回不来了”
风卷着落叶,落在墓碑上,像是在无声地呜咽,叶桑榆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想起了小学时,她们在梧桐树下分享草莓糖的时光,想起了初中时,她们在秘密日记里写下的心事,想起了高一那年,她们在走廊上的擦肩而过,想起了那个血色的黄昏,想起了郑知梧滚下陡坡时,那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
从那以后,叶桑榆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爱笑,不再爱说话,她每天都会去郑知梧的墓前,陪她坐一会儿,跟她说说话,像是郑知梧还在她身边一样,她考上了郑知梧最喜欢的大学,学了郑知梧最喜欢的专业,她活成了郑知梧的样子,却永远地失去了郑知梧
她的余生,都将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那些迟来的真相,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拔不出来,也磨不掉,她终于明白,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弥补,有些人,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梧桐岗的风,依旧在吹,老梧桐树的枝桠,依旧在风中摇晃,只是再也不会有两个女孩,手牵着手,站在树下,笑着许下永远做朋友的约定了
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一个永远无法释怀的,悔恨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