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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圣格莉丝贵族学院古老的钟楼上敲响。
最后一声余韵沉入地面时,图书馆西翼那扇常年锁着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条缝。
月光惨白,从高高的彩绘玻璃窗渗进来,勉强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这间档案室废弃已久,十七年前那件事后更是被列为了禁区,书架上的皮质书脊大多皲裂,空气里有股陈年纸张与霉菌混合的气味——当然,还有一股极淡的、甜腻的香火气。
陈朝飘到祭坛前,嫌弃地皱起鼻子。
又是这种廉价的果香蜡烛。
她活着的时候,卧室里点的都是法国空运回来的手工香薰烛,伯爵茶与小苍兰,燃烧时会有极细微的噼啪声,像是远方的雪夜炉火。
死了三年,待遇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祭坛上摆着一碟桂花糕,已经有些干硬了,旁边是一小盘水果,看起来这个还算可以。
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戳了戳糕点,叹气。
陈朝.“王妈现在越来越敷衍了。”
王妈是学院的守夜人,也是这学院里唯一还记得定期给她摆点贡品的人。
老太太耳朵背了,腿脚也不利索,能记得来就不错了,陈朝不是不懂感恩,只是——
陈朝.“就不能换家铺子买吗?明明东门那家的桂花蜜酿得更好……”
她小声嘀咕,还是拈起一块糕点,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魂魄尝不出太具体的味道,只有一点模糊的甜意在舌尖化开,聊胜于无。
她蜷腿坐在祭坛边沿,白裙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莹光,长长的黑发垂到腰际,衬得一张脸愈发苍白,只有唇上因为那点偷来的甜意,隐约有了一丝血色。
如果能再配一杯热牛奶就好了,她漫无边际地想着,生前最后那晚,她就是在宿舍里喝了一杯温牛奶,然后……
然后她就成了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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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格莉丝贵族学院的钟楼敲响第三下时,严浩翔正躲在老图书馆二楼的窗边抽烟。
月光从彩绘玻璃透进来,在地板上拼出诡谲的图案。
这地方早已废弃多年,连最勤奋的学生也不会在午夜后靠近——据说十七年前有个新生猝死在这里,从此便有了闹鬼的传闻。
刘耀文嗤笑一声,吐出的烟圈在冷空气中缓缓上升。
鬼?比起他家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鬼反而可爱多了。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父亲第十七通未接来电。
刘耀文干脆关了机,将烟蒂摁灭在窗台上。
家族企业的继承权争夺进入白热化,每个叔叔都在拉拢他,每个姑姑都在试探他,连父亲都开始用各种条件交换他的支持。
十七岁,他早已厌倦这种生活。
正要转身离开时,一阵细微的咔嚓声从图书馆深处传来。
刘耀文顿住脚步,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小口咬着什么脆嫩的东西,在这寂静的午夜,却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皱了皱眉,放轻脚步向声源走去。
一个穿着旧式校服裙的女生背对着他,坐在祭台上,双腿在空中轻轻晃荡,她手中捧着一颗红得发亮的苹果,正小口小口地啃着,每咬一下,那咔嚓声就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荡。
最诡异的是,刘耀文记得很清楚——进来时,祭台上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后退,没有惊叫,反而上前了一步,手电光从她脸上移开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扫过她半透明的裙摆,扫过她手中咬了一口的苹果,还有只咬了一口的糕点。
又扫回她那张即便在惊吓中也难掩精致、甚至因为苍白而更显脆弱的脸。
然后,他忽然笑了。
不是恐惧的笑,也不是嘲弄的笑,而是一种发现了极其有趣事物的、兴味盎然的笑。
刘耀文.“我说怎么贡品老是不见。”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室里格外清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介于清朗与低沉之间的磁性质感。
刘耀文.“原来真有只小老鼠……哦不,是小鬼在偷吃。”
陈朝的脸腾地一下,虽然鬼大概不会真的脸红,但她感觉魂体都有些发烫了。
是气的。
陈朝.“谁是小鬼?”
她脱口而出,声音空灵飘忽,带着久不与人交谈的涩意,但语气里的不满倒是实实在在。
陈朝.“还有,这不是偷吃!这本来就是给我的!”
她举了举手里的咬了一口的苹果,理不直气也壮。
刘耀文.“给你的?”
刘耀文.“你就是那个……十七年前死在学院的女生?陈朝?”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么直接地说出来,陈朝怔了怔。
原来还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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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是参加征文的新书,日更3k。
桑桑.第一次写午夜场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