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静谧将屋舍笼罩,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悠长的兽鸣。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清浅的月光透过窗纸,蒙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花容和衣躺在床榻内侧,背对着外侧,极力想忽视那存在感极强的另一个人。然而,红烨却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外侧大半位置,甚至得寸进尺地朝里挤了挤。
花容“你做什么?”
花容忍无可忍,翻身低声质问,在黑暗中瞪向那模糊的轮廓。
只见红烨单手支着头,侧躺着面对她,即使光线昏暗,也能感觉他脸上漾开一抹毫无愧意、甚至称得上灿烂的笑意。
红烨“自然是,与你共枕啊。”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雅,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慵懒,
红烨“寒天露冷,这万妖谷的夜气最易侵体,我岂能让我的恩人着了凉?”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掩不住底下那点无赖般的坚持。花容气得无话可说,再次背过身去,冷声道:
花容“不必了。”
红烨却不依不饶。
他先是故作委屈地嘟囔了几句“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惹了麻烦让我来收拾,还不理解我”,见花容不理,竟开始变着法子折腾。
花容被他扰得根本无法入眠。她深知这妖君若真耍起性子,恐怕这后半夜谁都别想安生。
僵持良久。
她终于妥协,猛地坐起身,在两人中间的空隙处用力一划,仿佛划开一道无形的界限。
花容“以此为界,”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与坚决,
花容“你若越线,便即刻出去。”
红烨立刻安静下来,黑暗中传来他带着笑意的无比乖巧的应答:
红烨“好,都听恩人的。”
他甚至还规规矩矩地朝外侧挪了挪,以示诚意。
花容这才重新躺下,依旧背对着他,紧紧挨着自己这边的床沿,将那床本就厚实的锦被多扯过来一些,裹住自己,只留给红烨一个倔强而疏离的背影。
良久,身后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声,红烨似乎真的安分了。花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意识终于沉入梦境。
她却不知,在她呼吸变得绵长之后,身侧之人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清亮的眼眸,却始终未曾闭合。
红烨静静侧卧着,目光无声流淌在花容的背影上。他看了许久,才极轻极缓地伸出手,将她因翻身而微微滑落的被角仔细掖好,动作轻柔。
那总是噙着戏谑的眼神,此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丝丝缕缕,将她缠绕。
·
夜半时分,更深露重。
花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面朝外侧,正对着红烨。
红烨依旧醒着。
借着透过窗棂的越发清亮的月光,他能看清她安静的睡颜。
两人腕间的红线在黑暗中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同步的柔光,随呼吸明灭。
他的目光掠过她纤细的脖颈,最终定格在她心口的位置。
他眸色微凝,指尖无声地捻起一个极小的法诀。一缕肉眼难辨的属于他的妖力,顺着那无形的红线悄然渡去,是一种极其温和的牵引。
刹那间,花容心口处的衣料下,仿佛有什么被悄然唤醒。
一点温润的却蕴含着磅礴气息的金色光芒,自她心口位置隐隐透出,即便隔着衣物,也能看出那是一个繁复而古老的印记轮廓,正随着她的心跳缓缓起伏,散发着纯净而坚韧的气息。
心印……
红烨的瞳孔深处映着那点金光,眸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像是印证了某种深埋心底的猜测,又像是触动了某段遥远模糊的记忆。
月光此刻恰好偏移,如一匹浅白的轻纱,流泻在两人之间的枕畔,将花容映照得愈发美好,仿佛不染尘埃的夜昙。
他看得有些入神。
那倔强戒备的有时故作冷漠的神情褪去后,沉睡中的她,流露出的是一种毫无防备的轻松。鬼使神差地,他屏住了呼吸,极其缓慢地倾身靠近。
月光在他身后投下摇曳的影。
他的靠近没有惊动任何东西。最终,微凉的柔软的唇,如羽毛拂过,轻轻印在了花容的额头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