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停在济南。
林薇拖着行李箱走出济南西站时,秋阳正把天空洗得透亮。风里带着点干燥的凉意,不像苏州的风总裹着水汽,吹在脸上竟有种久违的清爽。她抬头看了眼站前广场上“济南”两个鎏金大字,突然想起尹妹直播时说过的话——“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脾气,济南像个捧着茶缸子的老大哥,看着糙,骨子里热乎”。
从车站打车到预订的民宿,不过半小时路程。车子穿过经纬交织的老街,路边的法国梧桐把影子铺在柏油路上,像给街道盖了层黄绿相间的毯子。司机是个话痨的本地大叔,从趵突泉的水位聊到自家闺女刚考上的大学,说到兴头上还猛拍了下方向盘。
万能角色司机:“姑娘第一次来济南?听我的,别去那些网红打卡地挤,就往老巷子里钻,保准能着着实实尝到咱济南的味儿!”
林薇笑着应下,心里却早有打算。出发前她翻了无数攻略,最后在一个本地博主的视频里看到了杆石桥附近的老街,镜头里那些斑驳的砖墙、挂在门楣上的红灯笼,还有坐在马扎上晒太阳的老人,都透着股让人踏实的烟火气。
民宿藏在一条叫“起凤桥”的巷子里,是座改建过的老式四合院。推开斑驳的木门,迎面就是一方小小的天井,角落里摆着几盆月季,虽然花期过了,叶子却依旧油绿。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姐姐,梳着利落的短发,正坐在葡萄架下绣十字绣,见她进来立刻站起来。
万能角色老板娘:“是林小姐吧?房间给你留好了,二楼最东边那间,带个小露台,能看见巷子里的老槐树。”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老旧的木窗棂糊着一层薄纸,阳光透过纸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薇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推开露台的门——果然如老板娘所说,一棵老槐树的枝桠正伸到露台上,几片泛黄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远处隐约能听到卖豆腐脑的吆喝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像句没说完的家常话。
她靠在露台的栏杆上,拿出手机给苏晴发了条消息:“安全抵达,济南的风比你靠谱,没把我吹成疯子。”
苏晴几乎是瞬间就回了个“鄙视”的表情包,外加一句带着几分戏谑的话:“记得给我带两斤周村烧饼,咸口的!不然我就真要鄙视你了。”那语气里透着熟稔和一丝隐隐的期待,像是笃定对方不会让她失望,却还是要故意呛上一句来掩饰心里的小雀跃。
林薇看着消息笑了笑。
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林薇揣着手机和钱包往巷外走。刚拐过街角,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声吸引了注意力。只见路边的老墙根下,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人正坐在小马扎上做糖画,手里的铜勺在青石板上灵活地游走,金黄的糖浆随着他的手腕起落,很快就勾勒出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轮廓。
林薇“大爷,这老虎做得真精神!”
林薇忍不住蹲下来看。
老人抬头冲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
万能角色老人:“姑娘有眼光!咱这糖画,讲究的是‘一气呵成’,手腕子稍微抖一下,老虎就成猫了。”
说话间,他拿起一根竹签往糖浆上一按,等糖稍微凝固,轻轻一挑,一只栩栩如生的糖老虎就递到了她面前。
万能角色老人:“尝尝?刚做好的,还带着热乎气呢。”
林薇付了钱,举着糖老虎往前走。阳光照在糖浆上,泛着晶莹的光泽,舔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点焦糖的微苦,竟和记忆里小时候校门口的味道一模一样。她边走边吃,路过一家挂着“老济南油旋”招牌的小店时,脚步又挪不开了。
店里就一个灶台一口锅,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围着油腻的围裙,正拿着两根长竹筷在锅里翻搅。油旋的香气混着葱花的味道扑面而来,林薇站在门口看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
林薇“老板,来两个油旋,要刚出炉的。”
万能角色老板:“得嘞!”
老板嗓门洪亮,手底下的动作却没停。只见他把擀好的面皮往锅里一放,竹筷在油里轻轻一挑,面皮就像朵花似的卷了起来,转瞬间就变成了层层叠叠的螺旋状。不过两分钟,两个金黄酥脆的油旋就装在油纸袋里递了出来,还冒着热气。
林薇咬了一大口,酥脆的面皮在嘴里“咔嚓”作响,芝麻的香、葱油的鲜混在一起,竟让她想起尹妹翻唱的那首《光阴的故事》。他唱那首歌时没加任何虚拟音效,嗓音里带着点没打磨过的沙哑,像这油旋的口感,粗糙却扎实,比那些精致的唱腔更让人记挂。
她靠在店门口的墙根下,慢慢嚼着油旋,看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棉花糖跑过,糖丝蹭到了爷爷的棉袄上,被爷爷笑着拍了下屁股;两个老太太坐在墙根下择菜,手里的豆角择得“咔嚓”响,嘴里念叨着谁家的孙子考上了重点中学;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匆匆走过,嘴里还叼着半块烧饼,大概是赶时间去上补习班。
这些琐碎的画面像电影片段在眼前流转,林薇突然掏出手机,对着油旋拍了张照片。照片里,油旋金黄的螺旋纹路清晰可见,背景里能隐约看到老墙的斑驳和阳光的影子。她点开萤火虫粉丝群,把照片发了出去,配文:“济南的油旋,咬下去能听到‘咔嚓’声,突然觉得可以当乐器用——尹妹要不要考虑采样?”
消息发出去不过几秒,群里就热闹起来。
(薇薇姐这是在哪儿?看着就香!)
(采样油旋?这脑洞我给满分!上次大哥还用打火机的声音做过beat,说不定真能干出来!)
(突然想吃油旋了……有没有济南的姐妹,求代购地址!)
(+1,顺便问问,薇薇姐去没去曲水亭街?听说那儿的泉水能直接喝,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闹肚子哈哈哈。)
林薇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消息,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明明是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小巷里,却因为这些隔着屏幕的调侃,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那个热闹的直播间。就像此刻手里的油旋,明明是第一次尝,却因为想起了某个熟悉的声音,竟吃出了点“家里”的味道。
吃完油旋,林薇顺着巷子往深处走。越往里走,游客越少,老济南的味道就越浓。路边的老房子大多挂着“某某故居”的牌子,墙缝里钻出的杂草、门环上磨出的包浆,都在诉说着年月的故事。走到一处拐角,突然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像是有人在拉二胡,调子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名字。
她循着声音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只见巷子尽头的老槐树下,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拉二胡。老人头发花白,背有点驼,手里的二胡看着有些年头了,琴杆上的漆都磨掉了大半。琴声算不上流畅,偶尔还会跑调,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像在跟谁较劲似的。
林薇悄悄站在不远处听着。那调子慢慢清晰起来,竟是《送别》。老人拉得不算好,甚至有些地方处理得很粗糙,但那种“长亭外,古道边”的怅然,却比任何精致的演奏都更能钻进心里。
原来有些情绪,真的能跨越年龄、跨越形式,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心里,撞出一样的涟漪。
老人拉完一曲,停下来揉了揉肩膀。林薇走过去,把口袋里剩下的半块糖画递给他。
林薇“大爷,您拉得真好。”
老人愣了一下,接过糖画笑了。
万能角色老人:“小姑娘客气了,瞎拉着玩的。年轻时在厂里的文工团拉二胡,后来厂子黄了,手就生了。这不一到秋天就手痒,拿出来练练,就当跟老伙计说说话。”
林薇“您拉的《送别》,特别有味道。”林薇真心实意地说。
万能角色老人:“那是因为拉的是念想啊。”
老人用袖口擦了擦琴弓。
万能角色老人:“年轻时送我师父走,就在火车站,广播里放的就是这曲子。现在每次拉,都觉得师父还坐在台下听呢。”
他顿了顿,指了指不远处的泉眼。
万能角色老人:“姑娘去尝尝那泉水?咱济南的泉,甜着呢。喝了这泉水,就不算外人了。”
林薇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处用青石围起来的泉眼,泉水正从石缝里汩汩地冒出来,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旁边放着几个塑料桶,大概是附近居民来打水用的。她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水,刚碰到指尖就打了个激灵——凉丝丝的,带着股沁人心脾的甜。
她连着掬了三捧水,直到肚子有点发涨才停下来。站起身时,夕阳已经把巷子染成了暖黄色,老槐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几乎铺满了半条街。卖豆腐脑的吆喝声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
回到民宿时,天已经擦黑。林薇坐在露台上,看着巷子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昏黄的灯光透过窗纸照出来,把老墙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她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尹妹的直播间。
“大电人”虚拟形象正在屏幕上比划着什么,旁边的字幕写着“山东快书入门教学”。尹妹的声音带着虚拟处理的质感,却掩不住那份生涩的认真。
尹妹“那个……‘当哩个当,当哩个当’,是不是这么唱?我昨天跟济南的老师傅学的,他说我这嗓子像‘破锣’,估计得练到明年才能见人。”
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哈”。
(大哥放弃吧,你这嗓子不适合快书!)
(突然想听‘大电人’敲着铜板唱《武松打虎》,想想就带感!)
(薇薇姐呢?她不是在济南吗?快给大哥指点指点!)
林薇看着屏幕,手指在公屏上敲下一行字:“济南的泉水很甜,老槐树的叶子黄了,油旋的酥脆声比你的快板好听。”
刚发出去,就被尹妹看到了。虚拟形象的机械眼亮了亮,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尹妹“是吗?那等我学会了快书,就去济南的巷子里唱给老槐树听。到时候……记得给我带两个刚出炉的油旋。”
林薇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听着直播间里熟悉的笑声,看着巷子里那盏昏黄的路灯,突然觉得,济南这“老大哥”的脾气,是真的热乎。就像此刻心里的感觉,不浓烈,却绵长,像巷子里的琴声,像泉眼的甜,像那些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的牵挂,一点点渗进骨子里,让人踏实。
夜渐渐深了,巷子里的吆喝声慢慢歇了,只有老槐树的叶子还在风里轻轻摇晃。林薇关了手机,躺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油旋的香气。她想,明天该去曲水亭街看看,听说那里的泉水边能看到人家坐在石头上吃饭,脚边就是汩汩的活水——那样的画面,一定也能让尹妹的虚拟音效库,多添点不一样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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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谢 詹~芙芙~林若曦~云沧文汐~奚醉卉~寻宛亦~守小珍~骑海亦~秋安澜~皮卉~桓舒~辛珑玲~竺冰绿~ 宝子们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