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都市的霓虹，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流淌、跳跃。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嗡鸣，那是城市无数精密机械协同运作的背景音。
精神病院的顶层，一间经过特殊改造的会客室里，此刻却静得出奇。并非因为空旷，而是因为墙壁、天花板、地板，甚至空气中流动的粒子，都被一种前沿的“量子熵场”技术所包裹。
这种技术能瞬间将指定范围内的声波、次声波乃至更微观的能量波动彻底湮灭，转化为纯粹的、不可逆的“零”。
在这里，任何窃听设备，无论是物理的、能量的还是量子纠缠的，都将失效。绝对的隔音，带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私密。
林氏地产的掌舵人，林远山，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他坐在一张线条流畅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手指微微并拢，眼神锐利地打量着对面的老人。
他的坐姿保持着完美的平衡，既不过于前倾显得急切，也不过于后靠显得倨傲，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谨慎。这并非源于对眼前这位老院长的敬畏，而是对即将进行的这场交易的重视——或者说，是对潜在风险的规避。他知道，眼前这位老者，看似风烛残烛，实则手握着一些他不能轻易触碰的东西。
“老院长，真是辛苦您了。”林远山率先开口，声音经过某种内置系统的微调，显得温和而富有磁性，但那双眼睛深处，警惕并未消散，“最近天气转凉，您要注意身体啊。上次您提的那个关于‘心灵花园’扩建的计划，我让人初步评估了一下，确实很有必要，对病人的康复环境大有裨益。”
老院长，姓萧，名敬之，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但眼神却异常清亮，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冽。他并没有因为林远山的称呼和问候而动容，只是微微颔首，声音沙哑而平板：“谢谢，林先生。‘心灵花园’的事，不急。有更重要的，请直说。”
萧敬之的冷漠，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林远山脸上那层虚假的温和。他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露出一丝“理解”的微笑，仿佛萧敬之的直率让他颇为欣赏。
“敬之老弟果然快人快语。”他端起桌上早已温好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姿态优雅，“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调放低，带着一种商议的口吻：“是这样的，最近……家里那边，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处理。你也知道，我们这一代，上有老下有小的，总有那么些人情世故需要周旋。我那个小侄子，林浩，刚从国外学了个什么‘高级护理管理’回来，满腔热血，想找个地方历练历练。我看……我们这里，环境好，氛围也正，或许是个不错的起点？让他过来，哪怕是先从基础做起，熟悉熟悉情况，您看……”
萧敬之像是早已预料到他会提起这件事，甚至可能连人选都想好了。
他抬手，用一根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叩”声，打断了他的话。“林先生，”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这里是精神病院，不是一般的公司。这里需要的是专业知识、耐心，最重要的是，对生命的敬畏。不是什么‘管理’学位就能胜任的。而且，我们的人员编制……”
“编制？哈哈，敬之老弟，现在精神病院里可没剩几个工作人员了，说起来我表妹工作能力应该还可以吧。”林远山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我明白，我明白。这次保证，绝对不是随便塞个‘关系户’。我那侄子，虽然年轻，但他导师，那可是……呃，总之，背景深厚，专业能力绝对过硬。而且，这不是关键。”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这次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件……大事。”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萧敬之的反应。萧敬之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依旧冰冷，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您可能听说了，”林远山继续说道，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最近国家科学院研制的时光机已经初具雏形了。是的，你没听错，时光机！虽然还在初级阶段，但理论上，我们已经可以进行小范围、短时间的试点了。”
萧敬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时光机？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林远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大概能猜到七八分。
这个林远山，向来擅长利用科技噱头炒作，尤其是那些充满争议、甚至危险性的项目。
他最近确实在筹备什么“未来体验计划”之类的活动，声称是为了推动科技进步，吸引眼球，实质上，恐怕又是瞄准了城东那片老城区的改造项目，想通过制造轰动效应，人为抬升地价。而那些所谓的“试点”，那些所谓的“志愿者”，不过是他的道具和牺牲品罢了，至于这些设备他权势滔天得来几个仿制型号易如反掌。
“林先生，”萧敬之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我年纪大了，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感兴趣，没其他事就请回吧。”
“哎呀，敬之老弟，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林远山摆摆手，脸上露出“你太不了解我了”的表情，“我这也是为了‘公益’，为了‘科学’嘛！您看，这时光机，一旦成功，将是人类文明的巨大飞跃。但任何伟大的发明，都需要有人去尝试，去验证。我们缺的就是一批……呃，特殊的志愿者。他们需要有特殊的心理承受能力，对未知充满好奇，而且，他们的‘背景’相对……不那么引人注目。”
他顿了顿，目光在萧敬之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试探：“您这里的病人，很多都……与世隔绝，他们的家属可能也……不太方便经常探望。这其实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体验不同‘时空’，或许还能……改善病情的机会，您说呢？”
“放肆！”萧敬之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声音在绝对隔音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指着林远山，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林远山！你疯了不成？你把我这里的病人当成什么了？试验品？玩物？你那些事情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你自己的私生活，你的商业手段！但这件事，你绝对越界了！”
他的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林远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时光机！那是什么？是未知的黑洞！是未经验证的疯狂！你让他们去‘体验’？万一出现任何意外，谁来保证他们的安全!或者干脆把他们丢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危险的世界里，谁来负责？你吗？你拿什么负责？”
“敬之老弟，您息怒，您息怒。”林远山脸上那层虚伪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沉、更加狡诈的表情。他站起身，与萧敬之保持着一米的距离，既不过于亲近，也不过于疏远，姿态微妙，“我知道您对这些病人视若珍宝。我理解，我非常理解。他们就像……就像您的孩子一样。”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悲悯起来：“但是，时代在发展，科学在进步。我们不能固步自封，对吧？您想想，如果这次试点成功，我们不仅能为科学做出贡献，更能大大提升我们集团的声誉，甚至……对精神病治疗领域，也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萧敬之冷笑一声：“好事？林远山，你少跟我来这套！我知道你的目的，不就是想搞点噱头，炒高那片破旧地皮的价格吗？你根本不在乎那些病人的死活！”
“当然不是！”林远山急忙摆手，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我是认真的！而且，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也为了解决您的后顾之忧，我已经准备了充足的资金，专门用于保障志愿者的安全和后续的安置。您看，这是初步的预算方案……”他示意身后的助理递上一个数据芯片。
萧敬之看都没看，挥手打断：“钱？我不要你的钱！你那点肮脏的钱，我嫌脏！”
林远山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狠厉。他向前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几乎是在萧敬之耳边低吼：“敬之老院长，您别忘了，您手上的，可不光是那些病人的命。还有……您的过去。”
萧敬之身体一僵，眼神中的怒火瞬间被震惊和恐惧取代。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苍白：“你……你想说什么？”
“您父亲，萧天石先生，对吧？”林远山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毒蛇般的质感，“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精神同盟’成员，那个为了‘解放’人类精神而奋斗了一生的老人。那段历史，有些……敏感，不是吗？”
萧敬之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父亲的事，是他不愿提起的沉痛，恍惚间父亲往日的教诲与赴死前的慨然再次浮现于他的眼前，不自觉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当然，那是政治家的事，我只是一个商人，我也不想这件事发酵后，精神病院就这么毁了，所有的病人也都无处可去，说不定会直接把这些人转化为能量，那真的太可怕了”看到院长的痛苦与挣扎，这位商人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便又恢复了伪善的嘴脸。
那位老人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愤怒，全身开始不住的发抖，那本就苍老，疲惫的躯体，在这一打击下丢失了最后一点血色，用油尽灯枯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我不会让萧老院长难办的，毕竟我们可是朋友啊，这样吧，这次我只要一个人，您知道我说的是谁”商人的嘴角浮现一丝得意，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缓缓起身，向院长行了一礼后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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