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雪,是后半夜落下来的。
簌簌的雪粒子敲打着窗棂,碎成一片绵软的白。揽星殿内早已点起了彻夜不熄的烛火,红烛高燃,映得殿内的春联与窗花愈发鲜亮。案上摆着温好的酒,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腊味的咸香混着酒香,漫在暖融融的空气里。
厓禾棠靠在情的肩头,指尖捏着一只小巧的酒杯,目光落在窗外纷飞的雪絮上。魅坐在身侧,伸手替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指尖带着酒的暖意,擦过他的脖颈时,惹得他微微瑟缩,轻笑出声。
“守岁要到天明。”情低头,唇擦过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手里的酒盏轻轻碰了碰他的杯沿,发出清脆的响。
魅也举起酒杯,三人的杯子在空中相碰,酒液晃出细碎的光。厓禾棠仰头饮下,辛辣的酒意入喉,却被周身的暖意烘得渐渐绵软,化作一阵热流,淌遍四肢百骸。
雪越下越大,窗外的天地早已成了一片苍茫的白。檐角的铜铃被雪裹住,声音变得沉闷,却依旧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情不知何时取来了一挂鞭炮,掂在手里晃了晃:“等子时到,便去放。”
魅挑眉,伸手接过,指尖擦过情的手腕,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我去点。”
厓禾棠眼睛亮了亮,从榻上坐直身子,目光追着那串鲜红的鞭炮,像个好奇的孩子。
守岁的时光,漫长得像一坛醇酒。三人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情讲起幼时在南隘的趣事,魅说起玄甲卫的训练日常,厓禾棠则安静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唇边的笑意就没断过。
烛火渐渐烧短,窗外的天色,终于透出一丝极淡的灰。
“子时了。”情抬手,掀开厚重的帘幕。
冷风裹挟着雪沫子涌进来,带着清冽的寒气,却丝毫吹不散殿内的暖。魅拎着鞭炮走在前面,情牵着厓禾棠的手,紧随其后。
雪地里早已踩出了一条浅浅的路,三人并肩站在揽星殿前的空地上。魅将鞭炮挂在檐角的铜铃旁,取出火折子,吹亮。
火光跳跃间,他抬眸看向身侧的两人,眼底映着雪光与火光,温柔得不像话。
“躲远点。”他轻声道。
情拉着厓禾棠后退几步,将人护在怀里。火折子凑近引线,嗤的一声,火星便燃了起来,顺着红绳一路蔓延。
不过片刻,清脆的鞭炮声便划破了雪夜的寂静。
噼里啪啦的声响里,红色的纸屑被炸得漫天飞舞,落在雪地上,像开了一地的红梅。厓禾棠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却忍不住踮起脚,看向那串燃得正烈的鞭炮,眼底满是欢喜的光。
情低头看着他,忍不住俯身,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带着酒香的吻。魅也走了过来,站在他的另一侧,伸手将他微凉的指尖揣进自己怀里,掌心的温度滚烫。
鞭炮声渐渐停歇,雪依旧落着,却小了许多,变成了柔软的雪绒。
三人并肩站在雪中,看着满地的红屑与白雪相映,天地寂静,唯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新岁安康。”情开口,声音被风吹得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
“岁岁无忧。”魅的声音紧随其后,沙哑而温柔。
厓禾棠抬眸,看向身侧的两人。烛火的光从殿内透出来,映在他们的眉眼间,温柔得像是要淌出水来。他伸手,紧紧握住两人的手,指尖相扣,暖意交融。
“年年岁岁,皆如此刻。”他轻声说。
雪落在发间,很快便积了薄薄一层白。三人相视而笑,转身往殿内走去。
暖融融的烛火,温好的酒,还有满殿的年味。窗外雪落无声,檐下红灯高悬。
这人间最安稳的幸福,大抵便是如此——有良辰美景,有心上人在侧,围炉赏雪,共渡余生,岁岁年年,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