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特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里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僵硬地动了动脖子，骨头发出清脆的咔咔声——这具身体已经几百年没这么活动过了。
积蓄了足够的力气，他抬起右手，掌心抵住棺材盖猛地一推。厚重的木头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终于被他掀到了一边。
“早上好啊，布莱特。”他对着空荡荡的墓室笑了笑，几百年的长眠总算结束了。他从棺材里坐起身，活动着四肢做拉伸，毕竟等会儿饿起来，这副身体可不能掉链子。
说起来，凡人总爱问吸血鬼的那些破事。没错，他们确实睡棺材，也确实会在能量耗尽或是单纯想睡的时候，一睡就是几百年。布莱特显然属于后者——当年只是突然觉得无聊，往棺材里一躺就睡过去了。
他拍了拍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梳，梳成他最习惯的样子。可惜发胶用完了，得找朋友蹭点才行。前提是他们没在睡觉。
他抿着嘴想了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迈克。那家伙精力旺盛得像只打了鸡血的兔子，肯定醒着。主意打定，他转身走出这个当了几百年卧室的墓室，朝着迈克的住处走去。
街上的景象让他愣了愣。来往的人都穿着奇装异服，脸上涂得乌漆麻黑，尤其是眼周，跟熊猫似的。他正琢磨着这是闹哪样，目光忽然扫过头顶的横幅——“万圣节快乐”。
布莱特低低笑出声。算他运气好，赶了个好时候。
万圣节他熟得很，几千年来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场派对了。他甚至敢打赌，迈克这会儿肯定正在开派对。那家伙每年万圣节都要折腾一次，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是一年里唯一能光明正大做自己、不会被凡人当成怪物的日子。
果然，他在一户人家的前院里找到了迈克。那家伙正挥着手招呼路人进门，看见布莱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布莱特！我的老伙计！”迈克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力道大得差点把他肋骨勒断，“睡爽了？几百年没见，你倒是一点没变样。”最后那句明显带着嘲讽的意味。
“还行，”布莱特耸耸肩，活动了一下被勒得发疼的肩膀，“感觉能跑得比以前还快。不像某些人，十几年没正经睡过一次觉，迟早要猝死。”
迈克抬手给了他一拳，力道不重，更像是打闹：“喂，这话就过分了啊。我睡的是凡人的觉，你懂什么？而且我还能抱着漂亮姑娘睡，你能吗？”
布莱特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推了他一把：“恶不恶心？以后别跟我扯这些破事。”笑着笑着，他心里忽然有点发酸。确实太久没人陪他这样插科打诨了。
迈克摆摆手，示意他别闹了：“行了行了，快进来玩。你这西装穿得正合适，一点都不突兀。”他搭着布莱特的肩膀把人往屋里拽。布莱特本来还想问“我这西装哪不对劲了”，结果一进门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扭动的人群、晃得人眼晕的灯光……这跟他沉睡之前的万圣节派对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时代果然变了，派对都变得这么吵了。不过那又怎么样？送上门的热闹，他可没理由拒绝。
迈克把他带到相对安静的厨房，远离了客厅的喧嚣：“够酷吧？随便喝，保管有你没尝过的好东西。”他眨了眨眼，递过来一个干净的杯子。
布莱特翻了个白眼，还是接过了杯子：“行吧，给我来点能喝的。”
迈克眼睛一亮，转身在厨房的柜子里翻找起来，像是在给老朋友挑选最合口味的酒。
就在他给布莱特倒酒的时候，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厨房。他留着卷曲的头发，眼尾画着黑色的眼线，看起来有点迷茫。
“呃，你们好。”他怯生生地挥了挥手，声音软乎乎的，和脸上的浓妆有点反差，“这里是厨房吧？”
“没错！”迈克把装满酒的杯子塞给布莱特，对着那男人笑道，“随便拿，别客气！”
布莱特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他小不少的男人。对方穿着红黑配色的西装，肩膀上还别着羽毛装饰，倒是挺精致。
“你的西装挺好看。”男人冲他笑了笑，那笑容甜得布莱特差点忘了自己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为万圣节准备得够充分啊，全身上下都是戏，活脱脱一个老式吸血鬼。”
布莱特挑了挑眉，有点摸不着头脑：“老式吸血鬼？什么意思？”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男人耸耸肩：“就是我们爸妈小时候讲的那种吸血鬼啊，穿这种带斗篷的西装，跟老电影里的似的。”他说着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布莱特忽然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笑容。
这话可把布莱特惹毛了：“喂，我才不老！”他指着对方的鼻子抗议。
“可你看起来就是啊。”男人笑得更欢了，脸上的酒窝都露了出来，“老式吸血鬼。”
布莱特气结，索性决定逗逗他：“那如果我说，我真的是吸血鬼呢？你怕不怕？”他活了几千年，见过的凡人要么吓得魂飞魄散，要么以为他在开玩笑，等他露出獠牙就立马屁滚尿流。
可眼前这男人却抱着胳膊，一脸无所谓：“不怕啊，我才不怕吸血鬼。”
布莱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獠牙。他本来以为对方会吓得尖叫逃跑，没想到那家伙反而眼睛一亮，凑了过来：“哇，你是怎么做到让獠牙慢慢露出来的？教教我呗！”
布莱特彻底懵了。
半小时后，两人已经并肩走在了人行道上，派对早就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让我捋捋，”布莱特深吸一口气，“你叫梅塔文，也可以叫你温。你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是吸血鬼，二十岁之后就停止了衰老，还自称是现代吸血鬼？”他顿了顿，“还有什么是我没听明白的？”
温轻笑一声，耸耸肩：“你漏了一条——我在万圣节派对上，遇到了一个老式吸血鬼。”他侧过头，冲布莱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合着现在连派对我都不能去了？”布莱特嗤笑一声，斜睨着温，“忘了说，那派对是我朋友主办的，论理我才是最该待在那儿的人。”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温又被逗笑了。
“我不是那意思。”温笑得直喘气，好不容易才顺过来，“我是说，你一把年纪了，还凑万圣节派对的热闹合适吗？”
温笑个不停，布莱特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两人从派对出来就一直在拌嘴，核心议题就是布莱特“太老了”。
这事的开端还要追溯到派对上——布莱特吹嘘自己是活了百年的老吸血鬼，獠牙耍得比谁都溜，还故意对着温挤眉弄眼：“我可是年轻吸血鬼，你才是老古董！”
就这么一句玩笑，温揪着不放，一路吐槽到现在。
直到刚才一对喝得酩酊大醉的情侣撞进厨房，旁若无人地啃在一起，那架势恨不得当场把对方拆吞入腹，两人才终于达成共识，溜之大吉。
“就算你看着像二十岁，实际也就五十岁的道行，也不代表你真有多年轻好吗！”布莱特双臂抱胸，气得直哼唧。他都嫌自己掉价，跟个乳臭未干的小吸血鬼较什么劲？这小子怕是连一次真正的狩猎都没经历过——那种渴到骨子里，必须接连吸食好几个人类血液才能缓解的煎熬，他懂个屁！
“我就是比你年轻啊，哥。”温笑得直打颤，还故意拖长了调子喊他。
布莱特嘴上嫌烦，心底却不得不承认，温的笑声像他藏了几百年的老唱片，调子温柔又勾人，听多少遍都不腻。要是这笑声是自己逗出来的，那就更完美了。
这天温突然找上门来，戴了顶棒球帽，身上套着宽松的针织衫和运动裤，整个人软乎乎的，像团会走路的棉花糖。布莱特偷偷瞥了好几眼，觉得他可爱得离谱。
跟人类想象的不一样，吸血鬼不会在太阳底下嘶嘶乱叫，但皮肤确实异常娇嫩。长时间暴晒不仅会发烫，还会严重晒伤。
“温？你怎么在这儿？”布莱特看着超市货架上的牛奶，有点懵，“你怎么知道我在买东西？”
温耸耸肩，往他的购物车上一靠，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去你和迈克的公寓找你，他说你出来买东西了，我就找了最近的超市碰碰运气，没想到真遇上了！”
布莱特在心里哀嚎，早知道就该让迈克把温留在家里等。这小子再这么看着自己，他迟早要把购物车推到婴儿奶粉区去。
他正胡思乱想着，眼角瞥见温脸颊上一小片泛红的晒伤。心头一紧，他伸手把温拽到自己跟前，凑近了仔细看——果然是晒伤了。
“你不知道就算不怕太阳，我们的皮肤也禁不起长时间暴晒吗？”布莱特的语气带着点责备，可看着温委屈瘪起的嘴，那点火气瞬间就散了。他叹了口气，从肩包里翻出一支特制药膏。
“对不起哥……”温声音蔫蔫的，“我没注意时间，也不知道皮肤这么娇贵。”
他的脸更鼓了，活像只受了委屈的仓鼠。布莱特指尖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他晒伤的地方，动作轻得怕碰碎了他。
“没事，”他放柔了声音，“你这只小吸血鬼，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涂完药膏，他伸手拍了拍温的脸颊：“乖乖跟我待着，等我买完迈克要的东西就回家。我带了伞，不会让你再晒到。”
温的耳朵尖突然红了，像是被“回家”两个字戳中了什么。布莱特假装没看见，转身去拿货架上的鸡蛋。
布莱特从没这么害怕过。
准确来说，是恐惧。
他看着窝在沙发上发抖的温，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温蜷缩成一团，喊着浑身都痛，又饿又渴，最后干脆哭出声来——那是他第一次经历真正的饥饿，吸血鬼骨子里对鲜血的渴望终于盖过了对人类食物的依赖。
布莱特其实早有预感。前几天他还看到温在吃香蕉面包，忍不住问他：“面包不是早就尝不出味道了吗？”温却歪着头说面包超好吃，当时布莱特就暗叫不好。
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每一声痛呼都像刀子扎在他心上，他恨不得替温承受所有痛苦。要是吸血鬼能分担彼此的伤痛，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交换。
可这根本不可能。
他只能把温紧紧搂在怀里，顺着他的后背小声安抚，等着迈克带着从朋友那儿弄来的血袋赶回家。怀里的人抖得像片秋风里的落叶，滚烫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布莱特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能做的只有抱紧他，一遍遍地在他耳边说“没事了”，好像多说几遍，温就能真的不痛了。
当晚，温累得连路都走不动，布莱特干脆把他抱到自己床上，自己则在地板上铺了个软垫对付了一晚。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温脸上，褪去了白天的痛苦，只剩下恬静的睡颜。布莱特坐在床边看了很久，觉得这样的温才是最好的——安安稳稳的，不用再受任何折磨。
“哥……”温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因为白天的哭喊有些沙哑，“谢谢……”
布莱特笑了笑，轻声说：“跟我客气什么。”
他刻意忽略了自己听到“哥”时，心口那阵突如其来的抽痛。
这天迈克突然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过来。布莱特疑惑地走过去：“怎么了？”
迈克直截了当地看着他：“布莱特，你是不是喜欢温？”
布莱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刚想打哈哈混过去，就被迈克打断了。
“别跟我装糊涂，就问你是还是不是。”迈克的眼神带着点戏谑，又带着点认真。
布莱特避开他的目光，耳尖悄悄泛红：“当然喜欢啊，你不也喜欢他吗？”
他故意曲解了问题，可心里跟明镜似的，迈克问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你睡了几百年，脑子还睡退化了？”迈克翻了个白眼，“我是说那种喜欢——想跟他谈恋爱的喜欢。”
布莱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是一直不敢承认。他怕一旦捅破窗户纸，就再也回不到现在这样轻松的相处模式。万一分手了怎么办？万一吸血鬼根本就不会爱人怎么办？
更何况温还那么年轻，作为新时代的吸血鬼，他还有太多东西要学，自己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迈克的声音把他从神游里拽了回来。
“听着，”好友难得沉下了语气，布赖特心里咯噔一下——迈克这人平时吊儿郎当，一旦正经起来就没好事，“你要是不喜欢他，就直说。要是喜欢，也直说。”
布赖特没吭声，指尖无意识抠着咖啡杯的把手。
“我看得出来那小子看你的眼神，相信我，他绝对对你有意思。”迈克摊了摊手，“要是你没那个意思，趁早断了人念想，别耽误彼此。”
布赖特垂着眼，心里翻江倒海。
迈克错了，他何止有意思。
他简直要溺死在温的眼神里了。
温这会儿又窝回了他们常待的沙发，脑袋枕在布赖特腿上，声音软乎乎的：“白哥，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吸血鬼的？”
布赖特的耳朵尖悄悄热了，低头看着温头顶蓬松的发旋，嘴角不自觉弯起来：“我生在吸血鬼家族，打记事起就知道。”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蠢事，忍不住笑出声，“有阵子我还以为全世界都是吸血鬼，直到认识了个人类朋友——那天我打哈欠露出尖牙，他差点把魂儿都吓飞了。”
“那他还跟你做朋友吗，白哥？”温突然抬起头，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布赖特心脏要是还能跳，此刻怕是要撞碎肋骨。
“当然，”他抬手揉了揉温的头发，指腹蹭过柔软的发丝，“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温往他腿上挪了挪，凑得更近了些：“‘是’？”尾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
布赖特屈起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鼻尖，语气故作轻松：“傻小子，吸血鬼是不死之身啊。他的阳寿尽了，我还留在这儿罢了。”
话音落，空气里飘起淡淡的伤感。布赖特赶紧转移话题：“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温的眼神暗了暗，别开脸不看他。布赖特刚后悔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温却又转回来，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是个错误的产物。”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你懂的，我妈是人类，我爸是吸血鬼……但他们的相遇，算不上什么好事。”
他揪着自己的衣角，指尖泛白：“我连我爸是谁都不知道。外婆家的人都嫌我丢人，说我妈也是个耻辱，就因为她那天刚好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布赖特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赶紧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用力攥了攥：“别听他们胡扯。”
“我妈不嫌弃我，”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布赖特手背上，“她是我唯一的依靠，直到……直到她也走了。后来我遇到了洛芙和她的女朋友菲尔姆，她们收留了我。”
布赖特的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用拇指擦去温脸上的眼泪，声音沙哑：“你不是耻辱，温。永远都不是。”
他顿了顿，终于把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至少在我这儿，你从来都不是。”
温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突然笑了，是那种发自真心的、亮闪闪的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白哥。我也是不死之身，以后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布赖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这次不是因为难过。
后来的某个晚上，两人躺在布赖特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布赖特的手还在温的头发里打转，指尖缠着一缕发丝绕来绕去。
“白哥，”温忽然开口，“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才能慢慢亮出尖牙呢？”
布赖特低笑一声，故意卖关子：“这是秘密。”
“白哥——”温拖着长音撒娇，把脸埋进他胸口，闷闷地哼了一声，“你说过要教我所有吸血鬼该会的本事的！”
布赖特被他逗得不行，这小吸血鬼撒起娇来，他根本招架不住。
“温，”他轻轻拍了拍温的后背，“你还记得那次派对上你穿的衣服吗？”
温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羽毛的那件？记得啊，怎么了？”
布赖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那天我觉得你特别可爱。”他伸手又戳了戳温的鼻尖，故意逗他，“画着眼线的时候看起来拽得不行，一笑起来又软乎乎的，像只小奶猫。”
他叹了口气，假装委屈：“就是你总喊我老头子，有点过分。”
温“噗嗤”一声笑出声，直起身子看着他：“本来就是啊！不过你二十岁出头就停止衰老了，看起来一点都不老。”
话锋一转，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但我比你小一百岁，论辈分你还是老头子！”
布赖特翻了个白眼，那眼神明显是在跟他闹着玩。温不知道的是，别说喊老头子，就算喊他老不死的，只要能换得这一声笑，他都心甘情愿。
“行吧，老头子就是喜欢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布赖特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好好的扯这个干嘛？他甚至想动用吸血鬼的能力让时间倒流，把这句话咽回去。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血，收不回来了。
温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布赖特反而慌了，这反应不对啊？按道理温不该害羞得跳起来，或者干脆跑掉吗？
“我能听见你脑子里的小人在打架。”温的声音闷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红着脸瞪他，“闭嘴吧老头子，我也喜欢你。”
布赖特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
是他想太多了。
布赖特现在出门猎食，早就不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了。他不再用甜香引诱路人钻进暗巷，也不会去酒吧勾引人到后巷吸血。
他现在会提前问迈克的朋友，哪里能买到袋装血。今天他拎着两袋血，用吸血鬼的速度冲回家——温还在家里等着呢，临走前他只说了句“去觅食”就消失了，估计小家伙要急坏了。
果然，他刚推开门，温就扑了过来，眼睛里全是担忧：“白哥，你没事吧？”
布赖特把血袋递给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给你带吃的回来了。”
可快乐的日子没过多久，温的精神就越来越差了。他每天都恹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要靠补觉才能撑过白天。
布赖特心里清楚，这是吸血鬼要进入长眠的征兆。一想到温这一睡可能就是几十年，他就胸口发闷，像被巨石压住了一样。
他舍不得温走，却又不能看着他耗干精力。
这天傍晚，布赖特拉着温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话说开了：“你该休眠了，温。”
温立刻皱起脸，像只炸毛的猫：“不要！那要睡好久好久，你会想我的。”他气鼓鼓地戳了戳布赖特的胳膊，“到时候连个喊你老头子的人都没有了！”
布赖特被他逗笑了，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我会等你的。不管睡多久，我都等你醒过来。”
拜把兄弟的棺木就摆在布莱特旁边——他就是这么护短，亲手和迈克一起打制的。终于到了该和温道晚安的时候，他揉了把温的头发，笑得眼眶有点发涩：“能在这辈子遇见你，真好。”
温回了个笑，和当年万圣节派对厨房里对布莱特笑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也是，白哥。”他说着，转头看向布莱特，眼神里全是掏心掏肺的真诚。
迈克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扯着嗓子打断这煽情的场面：“让他睡会儿行不行啊布莱特！”
布莱特瞪了他一眼，又伸手揉乱温的头发，才放柔声音道：“晚安。”
温乖乖点头，下一秒就闭上了眼。
布莱特又一次站在了万圣节派对的厨房里。迈克在外面招呼客人，他缩在角落灌着酒，满脑子都是温。
自从温陷入沉睡，他参加的每一场派对都像在走马灯。眼前晃的全是温的笑，耳边响的全是温的声音，连那套红黑配色的羽毛西装都刻进了骨子里。
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每过一个万圣节，他就离温醒过来的那天更近一步。或许根本不是什么预感，就是他太想温了，只能用这种方式骗自己，把每个万圣节都当成献给温的礼物。
往常他都会熬到派对散场，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睡觉。可今天不一样，派对还没结束，他就听见了那个刻在灵魂里的声音。
“白哥？”
布莱特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生怕是自己幻听。
不是幻听。
温就站在厨房通往主厅的走廊上，脸色是健康的红润，嘴角挂着熟悉的笑，身上正穿着那套该死的红黑羽毛西装。他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那儿，和布莱特记忆里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布莱特抱得太用力，几乎要把温揉进自己骨血里。但他才不管，反正温也回抱着他，力道一点都不比他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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