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这辈子见过的离谱事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今天这事儿,绝对能排进年度扯淡榜前三。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语气平板得像在读新闻稿:“你再说一遍?”
他真想按按眉心压下那股即将爆发的头疼,可最终还是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毕竟揉眉心这种成年人的动作,放在一个七岁小孩身上太违和了。
此刻他正坐在莱斯特雷德的警车里,苏格兰场探长亲自开车,载着他和另外两个“靠谱成年人”去询问玛利亚死亡案的第一个嫌疑人。至于他怎么混上车的?说好听点是说服,说白了就是道德绑架——他揪着几个探员没照顾好现场的小辫子,愣是把这群大人逼得带他同行。
换作平时,他说不定还会为自己的小手段愧疚个三秒,但现在?
他连愧疚的力气都没有。
该死的时差。
约翰从副驾回过头,忍笑看他:“那小姑娘黏上夏洛克,是因为之前在电视上见过他。她妈妈跟她说,要是遇上麻烦,就去找夏洛克·福尔摩斯。”
柯南一脸空白地看着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当然了,这只是丽贝卡的一面之词,不能全信——”
“她妈妈大概率是让她找警察,”夏洛克终于结束了他的 sulk(此处译为“闷气”),插嘴打断,“可惜那群家伙除了把现场搅得一团糟,什么用都没有。”
莱斯特雷德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开口:“我还在开车呢,你这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夏洛克挥挥手,那架势仿佛在打发一只烦人的苍蝇:“知道知道,你早晚也能找到那女孩的父母,但显然,让一个能力远超你的人插手,效率要高得多。”
这哪是夸人,分明是拐着弯骂苏格兰场废物。
柯南觉得夏洛克的自恋已经突破天际,忍不住开口拆台:“夏洛克哥哥,你会开车吗?”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家伙前几年连方向盘都摸不利索。
果不其然,夏洛克鼻子里哼了一声,傲娇地转头看向窗外,压根懒得搭理他。
可柯南能感觉到,那家伙正通过车窗的反光偷偷观察自己。
太变态了。
柯南当即决定,只要夏洛克敢通过反光盯他,他就故意反着来——让这家伙的推理全跑偏。
不过话说回来,这货的观察力和利用环境的能力倒是真强,给他个A+不过分。
约翰先笑出了声,才替夏洛克回答:“不会,他完全不会。”
“合法意义上的不会。”莱斯特雷德补了一句,语气笃定得仿佛手里攥着一整套关于夏洛克的黑料档案。
柯南瞬间想起目暮警部的柜子里,也有一份关于他的档案——准确来说,是关于工藤新一的,不过现在估计也得加上柯南的部分了。高木警官说不定也有,只不过那算不上什么正式档案,更像是随手记在笔记本背面的吐槽:“为什么一个七岁小孩懂这么多?”
这么一想,高木警官大概是警视厅里唯一还会质疑他的人了。
这点既烦人又安心。烦的是他得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露馅;可至少还有一个警察能发现不对劲——比如一个会拆炸弹的小孩。
就随便举个例子。
柯南突然有点后怕,他到底是怎么藏到现在的?
“不止合法意义上不会,”约翰瞥了眼还在跟车窗较劲的夏洛克,补充道,“他连违法开车都不会。”
莱斯特雷德挑了挑眉,那表情半是怀疑半是期待,仿佛在说“我不信,但你要是能证明,我就认输”。这复杂的表情,柯南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约翰耸耸肩:“手动挡完全开不了——”
这话仿佛戳中了夏洛克的逆鳞,他猛地动了起来,动作快得让柯南本能地往座椅里缩。夏洛克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随即开始滔滔不绝地辩解,说什么只要懂发动机原理就没必要会开车之类的鬼话。
柯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会开车有多重要,尤其是手动挡,懂的都懂——前提是你的脚能够到油门刹车。可惜他现在这具小短腿的身体做不到,但夏洛克没这借口啊。
再说了,他之前在夏威夷度假的时候,可是跟妈妈学过开手动挡的,就冲这点,他都能比夏洛克强。
那趟夏威夷之旅,简直是他的黑历史之一。
正想着,夏洛克突然开始胡说八道,扯什么捷豹E-Type Series 2没有玻璃灯罩。
柯南当场就炸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Series 2明明换了玻璃灯罩好吗!这是常识啊常识!
他想都没想就开口反驳,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两道视线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莱斯特雷德通过后视镜瞪着他,约翰干脆直接转过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柯南有点慌,赶紧转移话题:“莱斯特雷德警部,你还是专心开车吧。”
伦敦的路况本来就差,现在还不到六点,下班高峰期已经开始了,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他瞥了眼手表,还差十五分钟就六点了,难怪这么多人。
说起工作……不对,是说起别的。
柯南赶紧把话题拐到别处:“对了夏洛克哥哥,法医女士说什么了?”
夏洛克愣了一下,才从他的推理神游中回过神来——柯南得提醒自己,下次不能再在这家伙面前走神了。他随口答道:“没什么新鲜的,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
柯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又没在现场,我想听细节!”
夏洛克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语气危险得像在审问犯人:“哦?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在现场?”
柯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开始装疯卖傻。
他夸张地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因为停尸房里有尸体啊!好可怕的!”
夏洛克眨了眨眼,眉毛微微上扬,似乎有点惊讶:“我还以为小男孩都喜欢看尸体。”他说着看向约翰,好像在寻求认同。
哇。
这认知也太离谱了吧?
柯南才不给约翰说话的机会,立刻打断:“是喜欢啊,但普通小男孩——”他故意模仿夏洛克那股拽上天的贵族腔,可惜学得四不像,眼睁睁看着夏洛克皱起了眉,心里爽得不行,“——不会每次去停尸房都要脑补一堆鬼故事啊!”
车里静得能听见引擎怠速的嗡嗡声。柯南眼角的余光瞥见夏洛克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眼神像在解什么世界难题,显然还在消化他刚才说自己能看见鬼这件事。
柯南打了个没忍住的哈欠,反正都摊牌了,干脆把话讲透。
“一般看见点断手断脚的倒还好,”他挠了挠后脑勺,故意装出一副小屁孩的后怕模样,“但那地方死的人都死得特别惨,鬼魂又懵又气,待在旁边总觉得浑身发毛。”
华生居然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像完全信了这套鬼话。他脸上的微笑看着挺自然,换个真七岁小孩说不定就被骗过去了,但柯南能瞧出那笑容里的塑料感——还有他眼神里飘远的恍惚。不过比起夏洛克,华生装得确实像多了,毕竟夏洛克那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都快写在脑门上了,赢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雷斯垂德倒是一脸淡定,毕竟四个小时前就听过一遍这套说辞,早消化完了。
柯南可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往座椅里缩了缩,把肩膀垮得更厉害,活像个被吓出心理阴影的小可怜:“还有那个验尸官姐姐,超可怕的!”
说完他夸张地打了个寒颤,双臂抱在胸前使劲搓,仿佛车里开了零下十度的空调。
雷斯垂德一口唾沫呛在喉咙里,手一抖猛地把方向盘往左边打了半圈。还好这会儿正停在红灯前,不然指不定要出车祸。以柯南的倒霉体质,遭殃的肯定是他自己,他可没时间躺在医院里耽误正事。
至少现在不行——他手上还压着两个案子等着破呢。
华生的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几乎盖过了夏洛克随口纠正他发音的嘀咕:“你说……茉莉·霍珀?!”
柯南才不管夏洛克的纠正,反正他觉得自己发音够标准了,而且故意无视的话,夏洛克肯定会越来越烦躁。
哼,谁让他总摆着一张欠收拾的脸,偶尔皮一下怎么了。
他点点头,把自己缩得更小,活像只受了委屈的流浪猫。这模样看着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估计除了夏洛克,其他人都被骗过去了。不过柯南早就放弃忽悠夏洛克了,这人的观察力简直开了挂。
但不试试怎么行呢。
“我超讨厌她的!”柯南故意把声音拔高了点,还装出一副强撑着不害怕的样子,尾音带着点颤——只要演得够像,总能钓出点有用的信息。
雷斯垂德重重叹了口气,过了好半天才开口:“我还没收到验尸报告。”
柯南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门,好像刚才确实忘了说这茬。
“她应该发我邮箱了,”雷斯垂德继续说道,“但我开车没法看,不如你先给我讲讲,省得一会儿再浪费时间。”
夏洛克刚要开口,雷斯垂德就特意补了一句:“华生。”
夏洛克的嘴猛地闭上,不满地瞪了雷斯垂德一眼,却没再反驳。他把视线转到华生身上,那眼神居然带着点期待,好像真的想听华生怎么说。
柯南心里嘀咕:这货到底怎么了?
三年前他认识的夏洛克,恨不得全世界的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怎么可能甘心被人跳过,哪怕对方在这方面经验更丰富也不行。
难道都是华生的功劳?还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夏洛克又经历了什么?
等会儿再想吧,现在他急需一杯咖啡续命。
华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哦,好。嗯,茉莉通过死者胃里的食物残渣,把死亡时间锁定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
柯南在心里飞快地盘算:雷诺兹夫妇,还有卡勒姆和阿妮莎·彼得斯都有不在场证明,毕竟派对结束后彼得斯夫妇留下帮忙收拾了。除非他们合谋杀死了玛丽亚,但可能性太低了……
就像拉里·史蒂文斯雇凶杀人的概率一样低,但柯南不敢轻易否定任何一个念头,除非有确凿的证据。
“茉莉还确认了死因是窒息,”华生继续说道,“大部分淤青都是死前造成的,应该是拳头打的。但淤青大小刚好在平均范围里,没法缩小范围——可能是手小的男人,也可能是手大的女人,甚至可能是早熟的青少年。”
柯南又打了个哈欠,这些他早就知道了,但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有点明显。他是真的困,早知道昨晚就不该熬到三点分析线索。
“死后的淤青大多是圆柱形物体造成的,大概率是棒球棒。从受力角度和力度来看,玛丽亚当时应该是躺在地上的。对了,她耳朵上的耳洞有点发炎,不过我不确定这有没有关联。”
柯南点点头,对华生这种连细节都不放过的态度很满意——差点就能抵消他早上给自己点了脱咖啡因咖啡的仇了。
他赶紧咬着牙把又一个哈欠憋回去,立刻收回刚才的想法。这点细节根本抵消不了脱咖啡因的仇,这辈子都抵消不了。
必须报复。
得像怪盗基德那样,搞个大的。
柯南正脑补着用闪光粉和502胶水混合的终极整蛊方案,突然有个东西碰了碰他的袖子。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躲完才在心里骂自己:跟夏洛克待在一起居然敢走神,不要命了?
等他反应过来胳膊上的凉意,才低头看了眼那玩意儿。
他愣住了。
一罐饮料?
柯南又眨了眨眼,强忍着哈欠仔细看。
是罐颜色鲜艳的“红牛”,递过来的手属于夏洛克——那只手几乎没什么疤痕,和他印象里总带着小伤口的样子有点不一样。
夏洛克正假装没看见他,眼神飘向窗外,这要是换个刚认识他的人,说不定真以为他是随手递的,但柯南知道这货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红牛……好像有点耳熟?
他拼命在脑子里搜刮关于这玩意儿的信息,但现在急需咖啡因的脑子转得比蜗牛还慢——
哦!
咖啡因!
红牛是功能饮料,里面有咖啡因对吧?
柯南偷瞄了眼夏洛克的脸,依旧是那张古井无波的扑克脸。他已经转头跟雷斯垂德吵起来了,吵什么柯南听不清,也懒得费脑子去抓他们的对话。
大概是昨晚没睡够吧,他想,反正听不听都无所谓,夏洛克最后肯定会把结论甩出来。
夏洛克的视线死死钉在雷斯垂德身上,半点没挪开,却用手肘极其隐蔽地碰了碰柯南的胳膊,力道轻得像蚊子叮,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柯南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回去,盯着那罐东西看了好半天。
奇怪,夏洛克今天怎么这么黏人?上次见面的时候,这人的安全距离足有一米远,除非查案需要,连碰都不会让人碰一下。现在居然主动凑过来搭话递东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柯南把这归结为华生的功劳——至少在他脑子清醒点之前,先这么自我安慰吧。他现在急需咖啡因续命,脑袋沉得像灌了铅。
等等,他疯了吗?居然要喝夏洛克·福尔摩斯递过来的东西?这人可是有前科的,把毒药混在烘焙甜点里给人吃,美其名曰人体实验。
但那罐饮料还没开。
就是这一点让柯南松了口子。
他当然知道夏洛克有一百种办法在不破坏包装的情况下动手脚——他自己随便想想都能列出五种方案——但他实在想不通夏洛克这么做的理由。
毕竟现实里根本不存在吐真剂,不管少年侦探团那群小鬼头多信间谍片里的桥段。再说了,就算夏洛克真搞出了这种东西,那“神秘小学生之谜”的乐趣不就没了?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趁着夏洛克跟雷斯垂德吵得正凶,柯南飞快地接过罐子,指尖一勾拉开拉环,动作轻得没发出半点声响。他对着罐口猛灌了半罐,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他差点没吐出来。
这味道……怎么说呢,像他想象中核废料的味道。
他是不是脑子抽了才喝这玩意儿?灰原哀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翻个白眼把他骂到狗血淋头。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而且,灰原又不知道,不知道就不会挨骂。
柯南刻意忽略了自己以前瞒着灰原搞事,最后都被抓包的黑历史。反正他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有什么自我保护意识。
“我们到了!”
华生突然拔高的声音把柯南从自我唾弃里拽了出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光顾着跟内心的小人打架,居然连走到目的地了都没察觉。
他到底是有多困啊?
柯南把没喝完的饮料罐塞进裤子口袋,小心翼翼地调整位置,让它靠在藏在里面的追踪眼镜和变声器上——顺便吐槽了一句自己这口袋简直像个小型犯罪现场工具箱,居然还能塞下一罐饮料。
刚摆好位置,他又忍不住把罐子掏出来抿了一口。那股奇怪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觉得像核废料纯粹是被颜色骗了。
这根本就是舔电池的味道。
好吧,他承认自己小时候干过不少蠢事,其中就包括舔电池。
至少现在脑子清醒多了。虽然还没恢复到巅峰状态,但至少能正常思考了。
柯南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案子上——他们现在站在遇害选美皇后的嫌疑人家门口。
今天已经是第五个案子了。他以前还觉得走到哪儿都能碰到案子是侦探的宿命,现在才发现,只要主动接手一个,剩下的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去跟基德斗智斗勇,至少怪盗的案子里不会死人,也没人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哦,除了那些想杀他灭口的反派,但那不算在基德的账上吧?
柯南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房子。红砖外墙,看着朴素却透着昂贵的质感,坐落在伦敦的富人区——要是他爸妈常待在伦敦,说不定也会买一套这样的房子。他努力回忆着关于露西·柯林斯和她女儿的信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露西·柯林斯,三十五岁,律师,单身,没有前夫或者前任,用匿名捐赠者的精子做了试管,生下女儿黛莉拉。她们跟雷诺兹一家一起参加选美比赛……”
这些都是刚才在警局里,雷斯垂德随手让他翻的档案里写的,除此之外,就只剩她曾经无偿帮雷诺兹一家打过官司这一条。
柯南对警方档案这么简陋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对方是律师,肯定知道怎么隐藏多余信息。
不过她特意注明女儿是试管来的这点很有意思。结合她“没有任何前任”的说明,应该是不想谈恋爱,也排除了有暴力前任为了让孩子赢选美而杀人的可能……
“柯南?你跑哪儿去了——哦。”
柯南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落后了一大截,其他人已经按响了门铃。华生大概是突然想起带了个小孩,转头发现他没跟上,正站在台阶上喊他。
他刚才居然走神走到停住了脚步?
柯南赶紧露出标准的小学生笑容,蹬蹬蹬跑上台阶,凑到华生身边:“我在这儿呢,华生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看房子太入迷了,这房子好酷哦!”
华生皱着眉揉了揉他的头发:“下次别乱跑,这可是嫌疑人的家,不安全,跟紧我。”
柯南差点翻个白眼,眼角余光瞥见夏洛克也在做同样的动作。他忍住吐槽的冲动,乖乖点头:“知道啦,因为你有军事训练嘛!”
毕竟在场三个人里,华生确实是最靠谱的保镖人选。夏洛克那点自学的格斗术只会把他往危险里拽,雷斯垂德也就有个基础的警察训练,根本没正经练过格斗。不过说实话,他根本不需要人保护就是了。
柯南脑子里刚冒出来个好笑的想法,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旁边的雷斯垂德投来一道诡异的目光,嘴皮子动了动,像是要吐槽他两句,可就在这时,面前的门咔哒一声开了,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门后站着个穿米色西装套裙的女人,内搭挺括的白衬衫,脚上踩着一双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粗跟鞋。她那张精心打理过的铂金色波波头,完美得不像话——别说刮风,只怕就是来场飓风,也休想吹乱她一根头发。
柯南看得眼热,都想上去讨教讨教——他额前那头叛逆的呆毛,用了多少发胶都压不下去,要是能学来这手艺,下次小兰给他整理头发时,就不用再对着那头呆毛叹气半小时了。
露西·柯林斯扫了眼门口的三人,目光落在柯南身上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精准锁定了雷斯垂德——显然是把他当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
“露西·柯林斯。”她伸出手,语气干练。
雷斯垂德赶紧握住:“亚丁·雷斯垂德,苏格兰场的探长。这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和约翰·华生医生。我们有些后续问题需要向您了解,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
露西的视线又黏回柯南身上,半步没挪,也没打算让他们进门:“这孩子是谁?”
“我是江——呃,江户川柯南!”柯南一秒抢答,嘴比脑子快,连等别人介绍的耐心都没有,“我跟夏洛克哥哥、华生老师一起来的!雷诺兹家请他们来查案,想快点把案子结了!”
(等等,应该是“快点”不是“快快地”……丢人丢到国外了啊喂!)
柯南赶紧灌了口手里的能量饮料,试图唤醒罢工的母语开关。可他刚咽下一口,身边的福尔摩斯就用那副欠揍的腔调纠正:“是咨询侦探,还有警方——”
“我知道啊!”柯南仰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就是不知道用英文怎么说嘛。”
福尔摩斯的眼睛眯了起来,活像只发现了猎物纹路的鹰。可还没等他怼回来,露西就慢悠悠开了口,语气听起来平和,眼神却冷得像小兰发现毛利大叔大白天灌酒时的样子——她八成是真把雷斯垂德当成了负责人,觉得他带个小孩来查谋杀案离谱又失职。
真好笑,柯南在心里偷乐。他们要是知道谁才是那个天天把命案往身边招的灾星,估计得把苏格兰场的天花板掀了。
雷斯垂德脸都垮了,活像是想转身钻回车里睡一觉,等醒来就会发现这离谱的一切都是梦。
可惜不可能。只要柯南站在这儿,他就别想回到以前那种虽然棘手但至少正常的日子。
说起来,柯南还挺同情他的。
“因为我想跟黛莉拉玩!”柯南抢在雷斯垂德开口投降前接话,总算把话题掰回正轨。露西绷紧的姿态果然松弛了点,对着他露出个浅浅的笑。可这笑刚挂到脸上,又被柯南接下来的话冻住了。
“当然还有上次,他们不让我跟着来,结果我撞见绑架案了。”
空气瞬间凝固,露西愣了好半天,才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柯南耸耸肩,差点没忍住笑看她那副三观裂开的表情:“没事啦,不是我被绑架,是黑羽叔叔出手解决的,最后啥事儿没有。”
露西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脸上的笑容僵硬又尴尬,半天憋出个“我”字,就卡壳了。
“柯林斯小姐,我们能先进去聊吗?”雷斯垂德赶紧清了清嗓子,打破这个要命的沉默。
露西飞快地眨了眨眼,眼尾微微泛红——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流露出慌乱的破绽,但她很快就稳住了,侧身让开门口:“进来吧。柯南,冰箱里有苹果汁,你要不要喝?”
苹果汁可比能量饮料对味多了!柯南立刻绽开个灿烂的笑脸:“要!谢谢姐姐!”
他跟着露西往里走,后背却像被针扎似的——不用回头也知道,福尔摩斯那道审视的眼光正黏在他身上,活像在研究什么世纪难题。上次他好像还听见福尔摩斯跟华生念叨,在查什么“凭空出现的小学生之谜”?
柯南也想知道答案啊!这可是关乎他能不能变回工藤新一的头等大事。
跟雷诺兹家那堆多得离谱的橱柜比起来,露西的家简直干净得过分。除了门口那块脚垫,地板光是打蜡的实木,家具少得可怜,几乎称得上朴素。毕竟是伦敦老房子,空间本来就小,柜子摆多了连走路都费劲。玄关处只有个挂衣架,上面挂着三件职业装外套和三件小孩衣服,还有条磨得起球的绿色围巾,显得格格不入,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柯南跟着露西往厨房走,目光扫过客厅——开放式的格局让他一目了然,地板上连一丝灰尘都看不见,要么是刚请过钟点工,要么就是主人家有洁癖。可等他踏进厨房,看见黛莉拉时,才明白真正的原因。
黛莉拉坐在轮椅上,深色卷发乱糟糟的,一双跟妈妈一样的灰眼睛布满红血丝,脸颊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色睡衣,手里端着杯牛奶,旁边的微波炉敞着门——那微波炉没放在吊柜里,而是摆在了她伸手就能碰到的台面上。她沉默地看着这群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眼神空洞,像是已经抽走了一半的魂,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法挤出来。
“黛莉拉,亲爱的,我以为你已经上楼睡了。”露西从矮柜里拿出个玻璃杯,一边开冰箱一边说,语音顿了顿,喉咙明显地滚动了一下,“这些先生是来调查……调查玛丽亚的事的。”
“我是柯南!”柯南赶紧挥挥手,想让这压抑的气氛松快一点,“我跟夏洛克哥哥一起来查案的!”
黛莉拉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开口:“那我回房间了,不打扰你们。”
柯南完全能理解她。八岁的孩子,本该是满脑子都是积木和动画片的年纪,却要眼睁睁看着同龄的朋友被人杀害,世界早就碎得不成样子了吧。
除了他自己。
柯南从小就懂,只要跟他扯上关系,身边的人被谋杀的概率能飙升到离谱。为此他逼着小兰和园子去学防身术,可惜园子学了半学期就嫌累放弃了,只有小兰一直坚持到现在,现在空手道已经练到能一拳打断电线杆的程度。
他看着黛莉拉熟练地转着轮椅,绕过餐桌,顺着狭窄的走廊往前滑,动作流畅又安静,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给你,柯南。”露西把苹果汁递给他,语气带着点歉意,“抱歉,黛莉拉今天好像没心情跟你玩。”
柯南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视线飘得老远,含含糊糊地应了句“我知道了”。眼角余光瞥见雷斯垂德朝他投来担忧的目光,他却只端起果汁抿了一口,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给。
说实话,他现在更想喝的是能量饮料。
“柯林斯老师。”他忽然开口,声音比预想中要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捶打着肋骨,震得他耳膜发疼。
柯林斯猛地吸了口气,飞快地瞥了雷斯垂德一眼。后者摊了摊手,那副表情明摆着是在说:对不住了,你得如实回答。
柯林斯叹了口气,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神,可开口时还是带着几分慌乱:“我七点多一点出的门,因为黛莉拉的保姆来晚了。出门前我工作到六点,大概六点半回的家。哦对了,保姆的联系方式我已经给你们了。我七点四十五左右到的雷诺兹家,就是个普通的晚宴——至少按雷诺兹家的标准来说是。凌晨一点我就离开了,得赶在一点四十五前回家换保姆。玛利亚大概十点半刚过就去睡了,跟黛莉拉的 bedtime 是一样的,你懂的。”
她顿了顿,飞快地扫了柯南一眼,又把目光落回雷斯垂德身上:“这样回答你的问题了吗,探长?”
她没撒谎,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她根本没理由说谎。可柯南总觉得她的证词里藏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像根细小的针,扎得他心里发慌。
心脏跳得更急了,像是在拼命提醒他:你漏了什么,你肯定漏了什么!
对了。
她是个律师啊。律师最擅长的就是不说假话,但也不全说真话,或者说……把真相掰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偏偏他现在状态极差,根本没把握能揪出那点破绽。
柯南用力眨了眨眼,脑子开始发晕,眼前的景象都跟着晃起来。他抬手揉了揉眼,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约翰若有所思地盯着柯南,忽然开口:“格雷格,你家那两个小鬼几点睡觉?”
雷斯垂德愣了一下,完全没搞懂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皱着眉看他:“你知道我家那俩一个十岁一个十三吧?他们的作息跟这案子八竿子打不着——”
约翰瞥了他一眼。
雷斯垂德清了清嗓子,声音低了下去:“……分别是八点和十点。”
柯林斯的脸色几不可察地绷紧了,显然以为有人要挑她育儿方式的刺。可柯南有种预感,约翰的重点根本不在这上面。
约翰重重点了点头,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柯南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肯定不会喜欢约翰接下来要说的话。
“好了柯南,该睡觉了。”
果然。
柯南翻了个白眼,那眼神跟灰原哀看快递小哥问她“你这么小能签收吗”时一模一样:“你又不是我亲爹,管不着我。”
约翰也翻了个白眼。说实话,柯南没法怪他,毕竟连夏洛克·福尔摩斯都能被约翰逼着去补觉——至少看夏洛克眼下的黑眼圈淡了不少,要么是约翰把安眠药掺进了他的饭里。
(说真的,后者的可能性反而更大,毕竟夏洛克那种人,宁可熬死也不会主动去睡觉。)
不管怎么说,约翰·华生绝对有本事把他按回床上。
柯南一点都不想就范,心脏跳得更快了,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把能量饮料的罐子往嘴边倾斜,想借着喝最后几口的功夫,琢磨出个能说服约翰让他去下一户人家的理由。
“等等——柯南,你喝的什么?”
“红牛。”柯南的声音飘得很远,耳朵里全是血液流动的轰鸣声,连约翰拔高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不对劲。
世界好像突然歪了过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栽倒在地前,他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灰原说的没错,他确实该控制一下咖啡因的摄入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