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过程像陷在灌满糖浆的泥沼里，黏糊糊的拔不出腿。杰森费力地想挣脱那层裹住大脑的麻醉睡意，这种感觉他熟得不能再熟，却每次都能把他气得牙痒。

他咬了咬牙，口腔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太棒了。

这种情况下第一步该干嘛来着？哦对，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栽的。他记得自己主动请缨去日本，追踪B的新目标，那帮被他叫“兄弟姐妹”的疯批还举双手双脚赞成。然后他就去了，摸进那小孩的家蹲点……

结果把小孩吓了一跳，换回来胳膊上一针 tranquilizer 麻醉 dart 针。

好吧，或许他不该偷偷摸摸靠近一个能把B耍得团团转的小孩。“别轻敌”这四个字，他记下了。这确实是他这辈子干过最蠢的事之一，可那小孩才六岁啊！他本来觉得只要自己警惕够高，把局面攥在手里就万无一失。他对付过一惊一乍的熊孩子，甚至还收拾过超能力小孩，可他没遇过藏着麻醉枪的小孩，更没遇过手指就搭在扳机上随时能扣动的小疯子。

而且他对大部分麻醉剂的耐受度高得离谱，那破枪本来不该起作用才对。等等，布鲁斯不也是一样？靠，这帮人光顾着兴奋，居然漏了这么重要的细节。那针里到底加了什么鬼东西？

他费力地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飞快扫了眼四周。第二步是摸清处境，评估环境和潜在威胁。可眼前的场景实在太平淡了，淡得离谱。

他在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房子里，被绑在椅子上，绑住他的东西摸起来不像绳子。墙上有几扇窗户，但全被百叶窗挡死了，房间里的光线来自头顶的吊灯和角落的落地灯。就……跟随便一户人家的客厅没两样。

至于威胁嘛，那个小孩正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杰森绝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这绝对是个不能小瞧的对手。小孩用那双过分老成的蓝眼睛盯着他，稚嫩柔软的小脸配上那种看透世事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诡异。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浑身都透着紧绷。

杰森有点搞不懂，紧张的不该是他这个阶下囚吗？

“他醒了。”小孩开口说话，杰森愣了一下——这观察力，确实够敏锐。小孩是在跟谁说话？房间里还有别人？还是在跟某个藏着的监听设备汇报？

杰森索性把眼睛完全睁开，活动了下肩膀，把酸麻的劲儿揉开。“你小子倒是比传闻里还厉害。”

“你知道我什么？”小孩眯起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够直接。

“也就谷歌上能搜到的那些，”杰森耸耸肩，这话不全是实话，但无所谓。布鲁斯能查到的信息，大多都是明面上的，只是没人愿意花功夫把碎片拼起来而已。

“行吧。”小孩明显不信，语气里全是敷衍，“你为什么来这儿？”

“你觉得我为什么来？”杰森反将一军。被一个六岁小孩审，这还是头一遭。他才不想乖乖回答问题，自己还有一堆问号等着解开呢，哪怕现在没资格提要求。

说真的，绑他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试了好几次都挣不开，也弄不明白原理。这玩意儿就像长在他身上一样，不管怎么动都能贴得死死的，还扯不烂。

“你到底答不答？”小孩叹了口气，瞪着他，压根没打算回应杰森的问题。

“不答，”杰森又耸了耸肩，“不过你要是能回答我几个问题，那就再好不过了。”小孩挑了挑眉，居然真的在考虑。

“你可以问，但我也不一定答。”

杰森眨了眨眼，这跟他预想的强硬拒绝不一样啊。

“行吧，”杰森拖长了调子，“我为什么在这儿？我闯你家被你抓了，警察呢？”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据他所知，这小孩跟当地警察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怎么着他也该在警局拘留室里待着才对。

……好吧，就算被抓进去，他也未必待得住，但流程总得走一遍吧？

“你还想让我报警？”柯南嗤笑一声，紧绷的身体松了些，往后撑着沙发扶手靠了下去。

“呃，”杰森耸耸肩，“报警挺烦的，所以不想，但你不报警确实有点奇怪，我就是随便说说。”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报警？”小孩又挑了挑眉。杰森琢磨着这个问题，在脑子里把各种可能性过了一遍。

为什么不报警？肯定有原因。他自己也算半个侦探，这点逻辑推理还是有的。最明显的答案是，这事儿有不能让警察知道的内情，但这说不通啊。在别人看来，他就是个普通的私闯民宅的小偷，那小孩没理由不把他交出去。除非……他提醒过自己别低估这小孩，那问题就变成了：这小鬼到底知道多少？

他身上没带任何能暴露身份的东西，就算这小孩搜过身也没用。那只能是这小孩之前就知道些什么。这小鬼够聪明，他能谷歌，人家也能。那就是明面上的信息？理论上公开的那种？

考虑到最近的动静，这小孩肯定在查B的事，说不定就是查B的时候查到了他？可他明明还在法律意义上是个死人，关于他复活的猜测也只是少数疯子的臆想，这小鬼不可能知道才对。

“你到底知道什么？”杰森压低了声音，刻意带上了点威慑力。哪怕被绑在椅子上，他想吓人的时候照样能让人后背发凉。

“也就谷歌上能搜到的那些。”小孩挑了挑眉，学他的样子顶了回去。这小屁孩还挺欠揍，杰森居然有点欣赏他。

“欠揍的小屁孩。”他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话我听多了。”小孩居然还敢笑，那得意的样子欠揍得不行。

“我猜也是。”杰森也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

那小孩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下巴，像是在琢磨什么难题。

“奇怪啊，”他慢悠悠开口，“你醒了好一会儿了，居然连一句威胁的话都没说过。”

“嗯……不然呢？”杰森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是有点不对劲。毕竟他可是实打实闯了人家的私宅，换作是他自己，早把人按在地上揍了。

“那你是打算自己说清楚来这儿干嘛，还是要我打电话叫你爸来领人？”小孩又挑了下眉毛，那眼神看得杰森后颈一凉。

这小屁孩居然知道他是谁？！

怎么可能？！

杰森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飞快调整好表情，扯了个冷笑：“行啊小屁孩，算你厉害。别打电话，有话好说。”

“所以？”小孩抱着胳膊，摆明了要听个明白。

“家族群里有人提过你。”杰森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点，试图装出一副“这点小事不值一提”的淡定模样，“我就是想来亲眼看看情况。”

“就这？”小孩一脸的不相信，眼神里全是“你当我傻”的嘲讽。

“就这。”杰森坦然点头。事实也确实如此，搞这么大阵仗对峙，现在想想反而有点好笑。不过这小孩反应这么激烈，倒是有点让人担心——不过也正常，要是他没点问题，B也不会盯他盯得这么紧。

“那你非得闯我家，差点把我吓死是图什么？”小孩翻了个白眼，摊开手装无辜。

“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杰森爽快认了，话锋一转又开始耍贫，“谁让我天生是戏精呢？不搞点戏剧性的场面，那多没意思？”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杰森强忍着没回头。就算回头也看不到人，这帮家伙警惕性高得离谱。不过他倒是有点好奇，这小孩到底信任谁，能让对方在这种时候还敢笑出声。

“呵呵，真好笑。”小孩头也不回地瞪了眼杰森身后，语气里满是嫌弃，“行吧，算我勉强理解了。不过……”

“不过什么？”杰森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话说我们能结束了不？我都亲眼看过情况了——”他晃了晃被绑得死死的胳膊，“你看我这动都动不了的样子，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行吧。”小孩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松了口，“那我再把你弄晕。”

“行吧行吧。”杰森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这倒是情理之中，就是有点不爽罢了。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小孩突然扭捏起来，眼神里少了几分刚才的锐利，多了点符合他年纪的局促。杰森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不能保证一定做到，但可以听听。”

“你能不能……别把今天的事告诉韦恩先生？”小孩眼巴巴地看着他，语气带着点恳求，“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你的事了。”

哦，原来刚才说要打电话叫B来是虚张声势啊。这小屁孩，倒是有点东西。

“就算我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的。”杰森耸耸肩。他没带随身摄像头，但奥拉克尔有的是办法查到今天的事，“不过我不会主动告诉他的。”

“能这样就够了。”小孩松了口气，又皱起眉，“我先问清楚……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我的事？”他问这话的时候，表情痛苦得像是要上刑场。

“你都能查到我的身份，这点小事还想不明白？”杰森得意地笑了。小孩抬头瞪了他一眼，一脸的不服气。

“行吧。”

杰森感觉到额头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紧接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