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伊万斯从八岁那年起，人生就只剩一个执念——做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她要把自己活成人群里最不起眼的背景板，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连呼吸都得恰到好处地贴合“正常”二字。不用怕被人多看一眼，不用应付任何出格的状况，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淹没在人海里，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外人看她年纪小小就定下这种目标，说不定会觉得奇怪，但只要踏进伊万斯家的门，就能立刻明白缘由。伊万斯夫妇本身就是再标准不过的普通人，一个是朝九晚五的商人，一个是温柔耐心的小学老师，住着一栋规规矩矩的小洋房，养着两个懂事可爱的女儿。

她们上着口碑不错的公立学校，每天早上准点起床，佩妮总会提前十分钟把妹妹莉莉晃醒，免得她睡过头错过第一节课。七点四十五分的校车从不迟到，八点整准时到校，赶得上八点十五分的预备铃。姐妹俩同桌吃午饭，下午两点十五分搭同一班校车回家，守在电视机前打发时间，直到三点半妈妈下班回来，才会被押着去写作业。

佩妮简直满意极了。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然后一切都变了。

怪事一件接一件地在伊万斯家冒出来，追根溯源，每一件都和莉莉脱不了干系。莉莉跟老师闹别扭，老师的头发转天就变成了幽蓝色；家里的玩具会突然飘在半空中打转；街对面那个神神叨叨的小男孩，还教莉莉在手掌心让花朵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好好的一个家，彻底跟“正常”二字绝缘了。

伊万斯夫妇平日里看着循规蹈矩，骨子里却藏着对新奇事物的狂热。得知莉莉可能有魔法天赋时，两人眼睛都亮了，只觉得自家小女儿简直是上天赐的宝贝。在他们眼里，莉莉做什么都是对的，连她不小心把爸爸的公文包变没，都能被夸成“天赋惊人”。

起初佩妮也跟着兴奋过。她看着妹妹手心蹦出的小光点，既羡慕又好奇，还主动帮莉莉整理那些奇奇怪怪的“魔法笔记”，就像以前帮她检查作业那样。她甚至偷偷幻想过，以后莉莉成了了不起的女巫，会不会带着她一起飞，会不会教她变出永远吃不完的草莓蛋糕。姐妹俩并肩实现梦想，饭后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聊魔法，想想就美好。

可这份美梦没撑过三个月，就碎得连渣都不剩。

家里的重心彻底倒向了莉莉。佩妮哪怕考了全班第一，爸妈也只是敷衍地夸一句“不错”，转头就围着莉莉问她今天又学会了什么新魔法。她好不容易攒了零花钱买的新裙子，妈妈连看都没看，却捧着莉莉用魔法变出来的纸花宝贝了一整晚。

佩妮第一次在词典里查到“偏心”这个词时，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她看着曾经温馨的家，一点点变成莉莉的专属魔法乐园——墙上贴满了不会谢的花，书桌永远飘着半空中的羽毛笔，莉莉永远挂着傻乎乎的笑，指尖总冒着星星点点的光。更让她难受的是，莉莉宁愿天天跟街对面那个怪男孩混在一起，也不肯多跟她说一句话，就因为那男孩也会魔法，而她佩妮什么都不会。

她想不通。她们是亲姐妹啊，明明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莉莉能有魔法，她却没有？

有天晚上她趁莉莉睡熟，偷偷溜到她房间里，学着妹妹的样子把手掌摊开，闭着眼睛拼命许愿，想让书桌上的童话书飘起来。可等她睁开眼，那本书还安安稳稳地趴在原处，连页角都没动一下。

她又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指尖都捏红了，房间里还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佩妮蹲在地板上，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地毯上。原来那种能让全世界都围着你转的天赋，真的是老天爷独独赐给莉莉的。

到了学校，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莉莉因为那些怪事，成了年级里的“名人”。喜欢她的人把她当小神仙，背地里议论她的人则叫她“怪胎”。莉莉天天跟那个怪男孩黏在一起，对这些流言蜚语浑然不觉——毕竟敢当面说她的人不多，大多只是背地里嘀咕几句就过去了。

可佩妮听得清清楚楚。

她是怪胎的姐姐。

她不止一次替莉莉出头，把那些嚼舌根的同学堵在走廊里吵架，可莉莉却从没为她站出来过。上次那个怪男孩恶作剧，把一根粗树枝扔在她头上，让她肿了个大包疼了整整一周，莉莉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他不是故意的”，转头就跟着那男孩去摘野果了。

佩妮委屈得要死。她招谁惹谁了？她才是那个规规矩矩的正常人啊！为什么要因为莉莉的与众不同，连带着她也被贴上“怪胎家属”的标签？

她试着跟莉莉提过，让她别再在学校里乱用魔法，别总跟那个怪男孩待在一起。可莉莉只是歪着头笑，说魔法多有趣啊，西弗勒斯是她最好的朋友。

佩妮的心彻底凉了。

她再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以前的生活安稳又踏实，现在却全是变数——说不定哪天早上起来，她的牙刷就会变成一条蛇；说不定哪天跟同学聊天，对方突然就会问“你妹妹是不是真的会魔法”。

她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她成了家里的透明人，成了同学眼里的“怪胎姐姐”。爸妈看她的眼神带着敷衍，同学看她的眼神带着好奇又疏离的打量，连楼下卖糖果的老奶奶，都会多给莉莉一颗糖，却只会对着她客气地笑一下。

她只想做个普通人啊。

八岁的佩妮攥紧了拳头，心里那点对魔法的最后憧憬，彻底被失望碾成了粉末。她决定再也不管莉莉的破事，从今往后，她要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做个正常人”这件事上。

魔法什么的，滚远点才好。

佩妮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每天背着书包往学校冲，脚步都比以前轻快。她终于有了目标，有了清晰的计划——做个彻头彻尾的正常人。

成绩很快就提了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但又好得不扎眼，刚好能在普普通通的中学里显得优秀得体。她主动从莉莉的世界里退了出去，不再追问那些该死的魔法，也不再把妹妹从街对面那男孩身边拽走。姐妹俩的关系一天天淡下去，佩妮就任由它淡。

升到中学后，她绝口不提莉莉的事，有人问起家里情况，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有个妹妹，就再不肯多讲。她交的朋友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姑娘，顶多比旁人聪明那么一点点。她们会一起聊作业吐槽老师，冬天去溜冰场摔得屁股开花，夏天躺在公园草坪上啃冰淇淋，所有的快乐都光明正大，不用藏着掖着。

佩妮从小就爱看书，这事她死也不肯放弃。好在朋友们也都爱读，没人觉得她抱着大部头小说啃有什么奇怪。她学骑自行车，学在湖里游泳，硬生生把自己练成了个各项技能都刚好及格的普通人。莉莉从那所鬼地方放暑假回来时，佩妮就想尽办法待在外面不回家。正常孩子谁会整个夏天都窝在家里？更不会对着自己的妹妹问东问西，打探那些见不得光的魔法。

她在学校里按部就班地升级，朋友圈子像所有普通人一样起起落落。有人好奇她为什么总不回家，她就含糊一句“和家里不太合得来”，轻轻松松就把话题揭过。终于不用再听爸妈对着莉莉的“天赋”两眼放光，不用再听妹妹眉飞色舞地讲那所破学校里的诡异课程了。

佩妮一点都不奇怪。她只是和莉莉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日子一天天过，她保持着足够好的成绩，聪明但绝不显得怪异；她也会和朋友疯玩，但绝不会疯到耽误学业。毕业时好几所大学向她抛来橄榄枝，她选了一所不错但绝不顶尖的，还拿到了奖学金。专业选了商务和英语——一个是谋生的饭碗，一个是心头的热爱，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事吗？

毕业之后，她租下了体面街区里一栋联排别墅的底层，装修得和邻居朋友家一模一样，连挂在墙上的装饰画都是商场里最畅销的款式。她在一家出版社找了份秘书的工作，薪水可观，朝九晚五，再正常不过。约会对象也都是些规规矩矩的男人，要么是同事要么是老同学。

也许她永远成不了莉莉那样“完美”又“特别”的人，但她可以做个正常人。一个完美到极致、特别到独一无二的正常人——这是莉莉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佩妮有时候会偷偷想，这大概是她唯一能从妹妹手里抢来的东西。莉莉有魔法，走到哪里都是异类，永远要活在别人的注视里。而她可以舒舒服服地躲在人群里，享受那种没人关注的安宁。哪怕莉莉长得比她漂亮，比她有天赋，嫁的那个男人在魔法世界里好像还挺有钱又有权，那又怎么样？

哦对了，她还去参加了莉莉的婚礼。穿了那年已经穿过两次的最好看的裙子，反正莉莉也不知道。坐了那个鬼气森森的魔法玩意儿，到了一对新人选的偏僻婚礼场地。仪式倒是私密，排场却半点不小。爸妈在那之前不到一年就走了，葬礼上佩妮第一次抱了莉莉，时隔十年。莉莉在她怀里哭着说要结婚了，求她一定要来。她没法拒绝。

婚礼上所有人都穿着那种奇怪的长袍，佩妮是全场唯一一个穿正常礼服的。仪式一结束她就溜了，没多待一分钟。伴郎过来搭话，那眼神活像要把她生吞了；还有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追着她问电灯泡和汽车是怎么回事；点心桌上的小蛋糕居然会自己蹦起来，差点糊她一脸。

她逃回了自己温馨又正常的小窝。这里的蛋糕不会乱跑，问“电是怎么来的”的只有七八岁的小孩。

从那之后，佩妮抓着自己的正常生活不肯撒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这早就不只是和莉莉较劲了，她真的爱这种安稳又体面的日子。

两年就这么过去了，莉莉没给她写过一封信，没打过一个电话，佩妮也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妹妹。

直到那天深夜，莉莉和她那魔法丈夫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就在伦敦最普通的居民区里，大半夜的，好像他们理所当然该来似的。佩妮赶紧把他们拽进来，生怕邻居看见过来盘问。

然后他们从背后牵出了一个小女孩。佩妮看着那软乎乎的小丫头，心里一股邪火直冒，恨不得立刻就恨上她。

她才不想听什么魔法战争，什么魔法恐怖分子，关她屁事。莉莉要是自己选了那个怪物的世界，不肯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那是她自己的事，佩妮没兴趣管。

耐着性子听完他们颠三倒四的叙述，佩妮大概搞懂了个大概：有个邪恶巫师追着他们杀，本来要杀他们的儿子，结果反被那个叫奥利弗的小屁孩弄死了。这狗屁逻辑她根本不想懂，反正只要归到“魔法”那类，就没一件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莉莉两口子显然是刚从医院逃出来，还惊魂未定，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佩妮没怎么听他们说那些恐怖的追杀，眼睛一直黏在小女孩身上。

他们的儿子是“特别”的，是救世主，是英雄。那这个女儿呢？佩妮忍不住琢磨，她会不会是个正常人？

可惜不是。这丫头肯定没法融入正常世界，又是个女巫。这一家子的魔法血统是甩不掉了。

可佩妮从他们语无伦次的担忧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他们怕女儿出事，怕她不开心，但字里行间都藏着点嫌弃——嫌弃这丫头不够特别。他们心里只有那个金疙瘩一样的儿子，另一个孩子永远是多余的那个。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突然缠上了佩妮。她看着小女孩攥着莉莉衣角的手，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莉莉带着哭腔扯出个苦笑，说她只比自己晚出生十二分钟。

佩妮反复告诉自己，十二分钟和两年天差地别，可眼前这一幕，分明是命运把当年的历史原封不动搬了过来，像个恶意满满的玩笑，把她推到了此刻的境地。

她可从来没盼着当妈，现在这情况说白了不就是让她领养孩子吗？佩妮打心底里不想要小孩，这是她人生规划里最不能动摇的一条，哪怕为了装成正常人都不行。小孩那玩意儿，吵得要死，动不动就哭，还把奶吐得到处都是——一周前她还跟朋友拍胸脯说，要是哪天有人看到她主动凑到小孩跟前，那要么是她被克隆人换了，要么是被人胁迫了，赶紧报警救她。

可被抛弃的人之间总有种诡异的共情。她看着推车里的女婴，越看越像小时候的自己。她忍不住猜想，莉莉是不是也看出来了，她们现在的处境和当年父母一模一样，连做出的选择都如出一辙？不过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她当初拼尽全力摆脱莉莉的阴影，不就是想活出自己的样子吗？十一二岁的时候她就开始疏远家里，就因为他们永远觉得她不够好。

“所以……”莉莉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一丝颤抖的期待，“佩妮，求你了。”

佩妮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行吧。”她咬着牙答应了，“我养她。你说等她十三岁就来接她去你们那个学校？”

莉莉用力点头，攥着丈夫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詹姆斯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语气沉重地补充：“只要她是女巫，当然会来接她。我们绝不会阻止她学习与生俱来的能力。”

佩妮皱起眉，把手里的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你们连她是不是女巫都不知道？”

“小孩没展示出魔法之前，谁也说不准。”莉莉解释道，“不过她不可能是哑炮——就是那种本该有魔力却没有的人，跟我这种出身麻瓜却有魔法的情况正好相反。虽然理论上有这个可能，但我们没太往这方面想。”

“要是她不是女巫呢？”佩妮追问，“等她十三岁，你们还会来接她吗？”

那对夫妻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佩妮心里腾起一股怒火，她还以为他们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清楚了才做出抛弃孩子的决定，没想到居然这么草率。

“我们根本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詹姆斯的声音有些哽咽。

“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危险。”莉莉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你得明白，那个人手下有成千上万的追随者，今晚之后，他们会把奥利弗当成头号目标。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改头换面，他们也能找到他。就算我们做好一切防护，教他如何自保，给家里布下所有能想到的魔法结界，那又能怎么样？他这辈子都要活在追杀里。至少我女儿能在麻瓜世界平平安安的。”

“要是等她长大，危险还没解除，我们还是会优先保证她的安全。”詹姆斯的表情僵硬，像是在拼命忍住眼泪，“奥利弗不管怎么躲，都逃不掉那些人的追捕，我们会拼尽全力保护他。可那些食死徒、记者、魔法部，整个巫师界的人都盯着他，都知道是他救了大家。至少我女儿还有机会过正常人的生活。”

佩妮只觉得这些话全是漂亮的借口，说白了就是如果她的女儿不够“特别”，就会被他们彻底抛在脑后。不就是两个没自保能力的婴儿吗？既然能护着一个，为什么不能护着另一个？不过她也没指望巫师能讲什么逻辑，于是扯出个僵硬的笑，转身看向椅子上的婴儿车。

“你好啊，小家伙。”她放柔了声音，“我是佩妮姨妈。”

女婴咯咯笑起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去抓她的衣服。

佩妮的笑容自然了些，试探着问：“想抱抱？”她伸出胳膊，见小孩没哭，才小心地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腰上。刚抱稳，小家伙就用手指揪着她的头发打了结，佩妮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詹姆斯本来一直在紧张地扯着毛衣下摆，见她抱走了孩子，连忙开口道谢：“太谢谢你了，真的……我们——”

佩妮猛地抬眼，眼神冷得像冰：“先说好抚养费的事。我刚毕业没多久，攒的钱本来是用来养自己的，没打算养个孩子。你们那个世界的规矩我不懂，但我既没钱，也没本事赚够钱把她养好。总不能让我打三份工，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一整天吧？”

这在她的朋友和同事眼里，可太不正常了。佩妮在心里哀嚎，她到底要怎么解释这孩子的来历啊？

“当然不会让你这么辛苦。”莉莉连忙说，“每个月五千英镑怎么样？”

“加隆？”詹姆斯瞪大了眼睛，声音里满是惊恐。

莉莉脸上还挂着泪，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是英镑啦，大概相当于四百八十加隆左右。”

“这还差不多。”佩妮挑眉，“你们总不能给我一张巫师界的支票吧？我可没法去银行兑现。”

“我可以在古灵阁给你开个账户，就是我们巫师的银行。”詹姆斯提议，“每个月会把加隆转进去，你可以去对角巷免费换成英镑。”

“那我要五百个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金币。”佩妮立刻狮子大开口，“总不能让我每个月特意跑一趟吧？”不就是故意刁难他们吗？谁让他们给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过几天我会去你们银行一趟。我还得给她弄个婴儿房，买一堆东西……”她努力压着脾气，没让自己吼出来。

“没问题。”詹姆斯连忙应下。

佩妮抱着孩子站起身，示意这次谈话到此结束。那对夫妻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她这个“正常”的家，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

就在这时，怀里的女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该死的。”佩妮低声咒骂，刚说完就意识到不该在小孩面前说脏话，心里更烦躁了。她现在只想打电话给闺蜜伊冯，让她来给自己出出主意。

她这辈子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自己那群和她一样普通的朋友们，这几年都按部就班结婚生娃，一个个都成了带娃能手。

现在好了，她总算有个可以求救的地方了。

怀里的小不点不安地扭了扭，她赶紧把孩子换到左臂上托稳，腾出右手一把抄起座机听筒，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按下了闺蜜的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惊魂未定的慌乱：“伊冯？你快过来一趟！这事说起来话长，等过个五十年一百年回头看，说不定还挺好笑的……可我现在快疯了！”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