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引擎的轰鸣被刻意压成低沉的嗡鸣，詹妮警官松松握着油门，沿着街道慢慢滑行，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今天简直是场持久战。警局大半人手都被调去202国道处理那场突发的小规模事故，到现在还没结束，偌大的祝庆市就只剩她一个人扛下所有日常警务。祝庆市算不上治安差，可架不住地盘大，每天的鸡毛蒜皮报案就没断过。她倒还没累到散架，只是今天绕着城市转的圈，比过去一周加起来都多。

拐进下一条街道时，詹妮终于松了口气——手里的任务快清完了，只剩最后这一桩要查。等处理完就能回局里歇会儿，至少能喘口气，希望到时候能有人回来搭把手，别再让她一个人当救火队员。

“嗷呜！”

副驾座上的风速狗突然对着路边狂吠起来。詹妮连忙踩下刹车，顺着搭档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矮墩墩的黄色身影正沿着人行道往商业区深处走。

……该不会是那只吧？

詹妮眯起眼睛远远打量了几秒，确认和报案描述的特征对上了，随即利落跨下警车，从腰后拽出对讲机。

“嘿，我好像找到那只流浪宝可梦了。”她对着麦克风说道。

“是今早开始就有人报案的那只？”对讲机那头立刻传来回应。

“没错，小个子，两条腿走路，黄身子带个大黑角，完全符合描述。看外形应该是大嘴娃。”

“大嘴娃？这附近很少见啊，难怪报案的人都认不出品种。是野生的？”

“不好说，”詹妮抬手示意风速狗跟上，自己则悄悄跟在那只大嘴娃身后步行，“不过看着不像。”

尤其是那家伙下巴上缠的那条大红丝带，简直显眼到扎眼，也难怪一早上能接到七八通寻宠电话。

“行吧，不过你得小心点，先把它的嘴控制住。大嘴娃平时性子还算温顺，但被逼急了也不好惹，那牙可比一般的烈咬陆鲨还长。”

詹妮皱了皱眉，应了声“收到”。

她把对讲机别回腰带上，顺手解开了挂在旁边的伸缩捕兽杆。宝可梦管制这活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凶险，小到帮人找走丢的宠物，大到 tranquilize 发狂的野生宝可梦，稍有不慎就会出乱子。今早还有个家长报案，说儿子和朋友在巷子里被“怪兽”袭击，描述的就是这只大嘴娃——不过小孩子嘛，总爱把小事往大了说，詹妮没太往心里去。

她低头瞥了眼脚边的风速狗，就算真出状况，至少还有搭档在身边兜底。

那只大嘴娃转进另一条人行道，突然停住脚步看向马路对面。詹妮下意识就想躲进旁边的小巷，生怕打草惊蛇，可转念又发现根本没必要——那家伙完全没注意到周围，反而发出一声类似松了口气的愉悦叫声，加快脚步往马路对面走去。

詹妮等了几秒才跟上去，探出头往拐角处张望，实在好奇这只小家伙到底在找什么。可放眼望去，街角最显眼的就是宝可梦手表公司的大楼，那栋圆柱形的蓝绿色建筑杵在那儿，正面的巨大“PC”logo 闪得晃眼。这地方是挺醒目，但一只迷路的宝可梦总不至于对办公楼感兴趣吧？

可那只大嘴娃偏偏就直奔着大楼去了。

詹妮满心疑惑，干脆转过拐角，尽量贴在大嘴娃的盲区慢慢跟上去。眼看距离越来越近，那只大嘴娃已经走到了公司正门，扒着玻璃门就往里面瞅。

“大……嘴？”

它愣了几秒，随即发出一声带着困惑的委屈呜咽——显然没在里面找到想找的东西。它抬头扫了眼正门右侧的公司铭牌，又猛地闭上眼睛，仰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哀嚎。

“大——嘴——哇——”

詹妮虽然搞不懂这小家伙在闹什么，但送上门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她猛地往前扑出一步，按下捕兽杆的开关，伸缩杆子带着绳圈精准套住了大嘴娃头上的角。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她立刻收紧绳圈，把那对巨大的下巴牢牢捆在了一起。

“大——”

大嘴娃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转过身，终于看到了站在身后的詹妮。它眼睛瞪得溜圆，立刻开始拼命挣扎，短胳膊徒劳地往头上够，试图把绳圈扯下来，被捆住的下巴也在使劲儿挣动。

“请你冷静点——”

“哇！”大嘴娃突然发出一声带着恐慌的尖叫，拳头上开始泛起细碎的电火花。

詹妮话没说完就猛地往后拽捕兽杆，大嘴娃被拽得踉跄着后退，拳头上的电火花也跟着消失了。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又猛地转了过来——

“嗷呜！”

风速狗猛地扑上前，呲着牙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大嘴娃吓得浑身一哆嗦，看着风速狗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嗷！嗷呜！”

“大……大……大嘴娃！哇——”

“嗷呜！嗷！”

不知是不是被吼急了，大嘴娃的眼神突然从恐惧变成了愤怒，原本缩着的肩膀也绷了起来。

“大——嘴——哇——！”

它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带着怒意的咆哮。

这次退缩的是珍妮的搭档。大嘴娃的攻击利器明明已经被捆住，却依旧透着股不容小觑的威慑力。风速狗愣了几秒，很快又抖擞起精神，吠叫声比刚才还要响亮，嘴角已经开始渗出细碎的火星。

“风速狗，停下！”珍妮厉声喝止，“坐下！”

搭档立刻乖乖听话，往后退了两步，后腿一屈蹲在地上，却还是歪着脑袋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珍妮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总是太容易被激怒。刚才把大嘴娃的角捆起来，本来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根本不是要动手的意思——可大多数宝可梦总会把这种预防措施当成挑衅，她也见怪不怪了。这种时候她就格外羡慕阿尔米亚的护林员，人家有捕获触控笔能用，哪像她们警局，护林员们把技术捂得严严实实不肯共享，害得她只能用这种自相矛盾的笨办法。

她转向大嘴娃，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有攻击性：“抱歉刚才吓到你了。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大嘴娃眨了眨眼，刚才的戾气似乎随着她的问话散了些。过了几秒，它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珍妮松了口气，露出个笑容。太好了，至少沟通不成问题。

“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她柔声安抚道。

大嘴娃半眯着眼瞥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玛——狃”。

“我只是想把你送回训练家身边。”珍妮没理会它听不懂的嘟囔，继续说道，“他们肯定很担心你。”

大嘴娃歪着脑袋，好像没听懂似的。珍妮正以为它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却见它忽然又低低地哼了一声，视线飞快扫过角根处绑着的那条大缎带，又转回来对着她用力摇了摇头。

珍妮皱起眉。没有训练家？那是离家出走，还是它的主人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训练家，误会了她的意思？猜家养宝可梦能听懂多少人话，简直跟开盲盒一样。

她正想再追问，大嘴娃忽然伸出一只爪子朝她抓来。珍妮以为它又要攻击，下意识猛地拽了拽手里的捕捉杆，大嘴娃被带得转了个半圈，疼得发出一声呜咽。

“风速狗！”搭档立刻炸毛起身。

“玛狃？！”大嘴娃怒冲冲地转回来，对着风速狗龇牙咧嘴，“玛！玛狃！”

“呜噜？”

“玛狃！玛狃玛！”

“好了好了，别吵了！”珍妮头疼地打断它们，早知道刚才就该把风速狗收进球里。

她又转向大嘴娃，严肃地说：“别再攻击我了，我是来帮你的。”

大嘴娃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抬起爪子捂住脸往下一滑——这动作太像人了，一看就是跟主人学的。

“不管你有没有训练家，我都不能让你在街上乱跑。”珍妮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从哪来，但现在我得先带你去宝可梦中心。”

大嘴娃瞬间僵住了。

“你知道宝可梦中心吧？”珍妮补充道，“那里有好多好吃的，乔伊小姐会好好照顾你，等你的主人——或者给你系缎带的人来接你。”

根据珍妮的经验，只要是跟人类一起生活过的宝可梦，几乎都秒懂“好吃的”三个字。果然，大嘴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脸上飞快地绽开笑容，跟刚才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判若两兽。

“玛！”它用力点头，语气也欢快了不少。

“太好了。”珍妮压下心里的庆幸，没让自己长出一口气，“跟我来。”

她转身往摩托车的方向走，刚迈了两步就顿住了——她手里还攥着那根捕捉杆，绳套还套在大嘴娃的角上呢。

“我能相信你会乖乖的吗？”她回头问。

大嘴娃歪了歪脑袋，又点了点头。珍妮也点了点头，犹豫了几秒，还是松开绳套收回了捕捉杆，把工具折叠好挂回腰带上。

束缚一解除，大嘴娃的角立刻垂了下来，恢复了自然的状态。它左右晃了晃角，像是在活动筋骨，过程中稍微张开了一点，露出了几颗大得吓人的牙齿——跟同事提醒她的一模一样。珍妮努力忍住没打哆嗦，好在大嘴娃很快就把第二张嘴闭上了，看起来挺满意的样子。

“玛！”它抬头看着珍妮，一副准备好了的样子。

珍妮回过神来。

“走吧。”

她带着大嘴娃往回走，风速狗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说实话，让搭档跟一只大嘴娃走这么近，珍妮心里有点发毛，但既然已经说过信任它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好在目前来看，她的信任还没白费。

快走到摩托车旁时，珍妮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她骑的是摩托车啊。平时执行这种任务，她都会开警局定制的货运车来，方便把捡到的宝可梦运走。今天因为要在城里来回跑，觉得骑摩托更方便，这下好了，麻烦找上门了。

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警局里还有两个同事在，如果她打个电话回去，说不定有人能开车过来接她们？但今天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恐怕没人能抽身，就算有人来，也要多花一倍的时间……

她回头看了眼大嘴娃。它体型不算大，现在又因为有好吃的格外配合，或许可以稍微违反一下规定？

珍妮走过去，打开摩托车边车的小门。

“进来吧。”她说。

大嘴娃盯着边车看了几秒，像是无所谓似的耸耸肩，麻利地爬了进去，在软垫座位上舒舒服服地蜷成一团。

“风速狗，看好它，别让它在车里乱动，到了宝可梦中心再出来，知道吗？”珍妮叮嘱道。

“格罗！”风速狗响亮地应了一声，纵身一跃就蹦上摩托，挤到大嘴娃旁边。

那只身形稍小的宝可梦眯着眼睛，明显对突然多出来的“室友”有些警惕，却还是往旁边挪了挪腾地方。更离谱的是，它居然用小爪子抓起安全带，利落地扣在了自己身上。

女警詹妮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好家伙，比她想象的还聪明。

她摇摇头，把钥匙插进点火孔拧了一下，摩托发出低沉的轰鸣重新启动。当她再次把车开上马路时，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笑声——像是那只大嘴娃在跟风速狗挤眉弄眼。

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