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一片好心！这是为了世界和平与爱啊！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能见到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还能和它们紧紧贴在一起！”
屏幕里的异能者拍着胸脯慷慨陈词，半点没察觉自己脸上那副渗人的面具、捏着嗓子的变声器，还有身后阴沉沉的背景布，把他苦心营造的“正义使者”形象毁得一干二净。
虽说这人的公关水平烂到家，但他的异能货真价实——范围覆盖整座横滨，强制市民寸步不离自己最想守护的人或物，甚至还附赠了一圈圈泛着微光的半透明锁链当特效。
直接后果就是武装侦探社的办公室被挤得水泄不通。
敦指尖绕着脖子上的锁链晃了晃，那锁链一路延伸缠上天花板，把整个办公室都圈在里面，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大家都想守护这里嘛，毕竟侦探社就是我们的家啊。”
这话听着暖心，可转头一看周围的景象，温馨感瞬间碎成渣。
乱步正死死抱着个塞满零食的金属保险柜，锁链缠得跟粽子似的；坡像块牛皮糖似的粘在乱步后背，他脖子上的锁链另一端就系在名侦探腰上；与谢野蹲在桌下，正反复检查她私藏的好酒——谁也没想到她把办公桌改造成了移动酒窖，国木田至今还没缓过神；谷崎兄妹俩的锁链缠在一起，明明待在公寓就能躲过这破事，可奈绪美非要跑来侦探社，美其名曰“了解同事们的软肋”，实则就是来八卦的。
贤治扛着个超大号电视机闯进房间，屏幕还在循环播放那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异能者的宣言，仿佛他给横滨降下了天大的恩惠。
这循环播放倒不是电视台故意的，而是异能扯出了好几桩台里的地下恋情，工作人员乱成一锅粥，干脆就把这段宣言反复播放敷衍了事。横滨各行各业都差不多，锁链的距离限制把人折腾得叫苦连天，好些家庭五六个人缠成一团，活像解不开的戈尔迪之结。
政府紧急发布通告，让市民待在封闭空间里别动，说谁要是敢硬扯锁链，指不定会触发什么糟糕的后果。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港口城市，如今街道上空旷得诡异。
敦趴在窗边往外看，虽说空无一人的街道透着股怪气，却意外好看。外面飘着淡淡的白光，像是下了场碎钻做的雪，在夏日阳光下闪得晃眼——那应该就是异能的具象化，雪似的锁链缠满了整座横滨。
“真晦气。”
右边传来一声冷淡的吐槽。
敦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个咳得快把肺都咳出来的男人。
芥川龙之介，那位口口声声“我来这儿只是因为只有我能杀你这愚蠢的人虎，得盯着你别被别人抢先宰了”的家伙。理所当然的，樋口一叶也黏在他身后，脖子上的锁链牢牢系在芥川手腕上。芥川的妹妹银也在侦探社里，缩在角落的盆栽后面，要不是太宰偶尔凑过去搭话，再加上那根飘在半空、一头连在她哥手腕上的锁链，谁都注意不到她。
镜花毫不留情地戳破芥川的嘴硬：“你留在这儿，是因为想保护敦吧。要是你想走，我一个人就能保护好敦。”
露西的脸红得跟她的头发似的，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才不是想待在这儿！才、才不是喜欢你！”
她脖子上的锁链缠在敦的腿上，和镜花的锁链缠在了一起。敦知道自己该感动，毕竟这么多人都想保护他，可再看贤治——那家伙的锁链也系在他身上，还振振有词“敦君看着就很容易在城里活不下去，得多罩着点”——他只觉得头大，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更独立，别再让大家操心。
另一边的国木田快把笔杆咬碎了，脑子里循环播放着“社长居然被困在猫咖里”的噩耗，嘴里碎碎念着“社长肯定是信任我们才放心留下”“我们在社长心里总不会不如猫吧”“我不是讨厌猫啊”“听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也在那附近出没”之类的胡话。他脖子上的锁链和敦的一样缠满了办公室，还绕着他的办公桌缠了两圈——合着他最想守护的是自己的笔记本和办公文具。
说白了，整座横滨，包括本该出面解决这档子事的政府人员和侦探社成员，全被锁链捆得动弹不得。
除了一个人。
太宰瘫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活像条晒蔫了的咸鱼——他最爱的沙发被敦、镜花、露西、贤治和芥川的锁链缠成了禁区，根本挤不进去。
“你们倒是挺会享受这软乎乎的沙发啊。”太宰拖着哭腔叹气，紧接着又哀嚎起来，“为什么没人想粘着我啊？！”
这话他已经碎碎念好几分钟了。他脖子上连根锁链都没有，毕竟“人间失格”能抵消一切异能，可更让他崩溃的是，也没人的锁链往他身上缠。之前他碰过其他人的锁链，确认了“人间失格”没法解除别人身上的锁链，必须找到那个作乱的异能者，直接从源头抵消他的异能才行。可侦探社里唯一能自由行动的人，正趴在桌上闹脾气呢。
敦赶紧出声安抚自家导师：“太宰先生别难过，可能大家都觉得你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吧？”
芥川还在费劲地用罗生门锯着缠在敦身上的锁链，那表情仿佛巴不得把锁链的另一端系在太宰身上。
太宰又扭又闹，死活不肯起身。国木田拿笔扔他催他干活，可碍于锁链缠在办公桌上，角度歪得离谱，根本砸不中。
“太不公平了！我这么英俊潇洒身材又好，居然没人想守护我的脸和我的肉体？这破异能肯定是瞎了！”
办公室里循环播放了一早上的失控异能者新闻突然掐断，画面切回直播间，主播台被密密麻麻的锁链缠得像个粽子，可那位资深主播愣是面不改色，语气激昂得像是在播报年度盛典。
“紧急插播！横滨航拍画面显示，所有锁链正朝着市中心一个漂浮的小黑点汇聚！那里会不会就是异能者的藏身之处？！”
镜头随即切到航拍视角。
太宰治趴在办公桌前睡得正香，被这突如其来的激昂声线吵得皱起眉，慢悠悠地抬头，目光扫过办公室中央那台特意安置的电视——生怕谁被锁链粘在工位上，错过最新消息。
他盯着屏幕上那个被云雾裹着的小黑点，挑了下眉。
“……哦。”
中岛敦凑过来，满脸疑惑。就算动用了白虎的超强视力，他也只能看到一团雾里嵌着个模糊的黑点，完全搞不懂师父为什么突然来了精神。
下一秒，太宰治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连招呼都没打，拔腿就冲出了武装侦探社的大门。
三十分钟后，太宰治坐在直升机里，正对着通讯器那头的坂口安吾阴阳怪气。这架直升机还是他逼着安吾调来的——说起来刚才找安吾的时候，那家伙差点脸朝下摔在某个熟悉的墓碑上，太宰本来还想多刁难他两句，最后还是大发慈悲没动手，简直是菩萨心肠。
直升机悬停在新闻里那个黑点正上方。
从地面看，锁链像漫天飞雪，可到了高空才发现，周遭早已被亮得刺眼的白光铺满——无数锁链正从那个针尖大的源头疯狂涌出来，朝着整个横滨扩散。
太宰治晃了晃脑袋，故意把声音拔高，盖过旋翼的轰鸣：“你还真是条忠心耿耿的看门狗啊，就是这项圈的品味太差了。没人告诉你闪瞎眼的白配黑手党的黑，丑到爆炸吗？”
他猛地扳动操纵杆，直升机歪成个危险的角度，要不是系着安全带，他早从座位上滑下去了。
航拍画面里的小黑点，正是中原中也。他悬浮在横滨上空，颈间的项圈不断分裂出亮晶晶的锁链，织成一个巨大的穹顶，把整座城市护在里面，像个用雪花搭成的牢笼。
中原中也脸色黑得能滴墨，怒吼声顺着风撞进直升机：“你他妈来这儿干嘛？死青花鱼！赶紧去抓搞事的混蛋啊！”
“急什么，我得先记录下历史性的一刻。”太宰治举着手机疯狂拍照，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毕竟这可是中原中也这辈子唯一一次这么‘高’的时候！”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老子随时能用异能飞——”中原中也的怒吼突然卡住，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太宰绕进去了，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喂！你再敢说我矮，我就把你从直升机上扔下去！”
“你舍得吗？”太宰治一只手按着操纵杆，另一只手给照片加了个狗耳朵滤镜，别说，还挺适合这个矮冬瓜，“你现在忙着扮演拯救城市的大善人，哪有空搭理我？”
“扮演善人是你的专长吧？”中原中也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
太宰治根本不接茬，继续得寸进尺：“就连敦君都没你这么博爱，难不成你想抢他的主角位？别做梦了，当英雄也长不高的。”
“主角？英雄？”中原中也气得炸毛，脸涨得和头发一个颜色——倒也不全是气的，毕竟在高空飘了好几个小时，早被太阳晒红了，“老子是港口黑手党干部！谁他妈稀罕当什么英雄！”
“对对对，你喊大声点，让上面的新闻直升机都听见。”太宰治的手机镜头死死黏在中原中也身上，又故意把直升机晃了晃，反正真摔下去也是旋翼先砸到中原中也，怕什么。
……当然，中原中也也不可能让他摔下去就是了。
闹了一阵，太宰治终于收敛了点笑意，歪头问道：“话说回来，你干嘛拼了命护着横滨？难不成今天有帽子展销会，还是新开了红酒品鉴会？”
也就中原中也会为这种破事这么拼命吧，太宰在心里吐槽。
他低头看向脚下的城市，从高空望去，横滨小得像能被他攥在手心。港口区矗立着黑手党的总部大楼，另一边是侦探社和社员宿舍，还有曾经被涩泽龙彦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用来抹除异能者的塔楼废墟，街角则是锥子街和当年荒霸吐实验被炸掉的研究所。
他看到了第一次和中原中也拼酒的酒吧——那天他故意灌醉对方，就是为了抢过那辆骚包的粉色机车，最后把车撞得稀烂。还有他买过五套花里胡哨信纸和钢笔的书店，用那些东西写了一堆假情书骚扰中原中也。常去的药店还在用中原中也的卡结账，那家伙的密码简单到离谱，太宰随便试了两次就猜中了。还有那家把他永久拉黑的家庭餐厅，谁让他天天给女服务员递殉情邀请，也就跟着中原中也去的时候，经理才肯放他进门，还说中原中也能镇住他的花心，简直是天大的误会。
那里有带他走上新道路的人的墓碑，有他待了十几年、拼了命才逃出来的孤儿院，有侦探社，有黑手党，有他的过去和现在。
这就是横滨，完完整整地铺在他眼前。
而中原中也，那个像小矮仙一样的家伙，明明个子小得可怜，却把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都放在心上。这座城市让他变强，也让他失去了所有普通人该有的幸福，让他被背叛，无数次徘徊在死亡边缘，可他还是把整座城市护在了锁链后面。
太宰治突然有点鼻酸。
这个像小牧羊犬一样的矮冬瓜，居然有一颗能装下整座城市的心，连带着它所有的光芒和肮脏，都一并爱着。
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他还是……
“你终于懂了？”中原中也的声音压得很低，却精准地穿过旋翼的风声，落进太宰治耳朵里。太宰治感觉喉咙发紧，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睛——比锁链还要亮，比星星还要闪。他僵得像块石头，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懂了就好！”中原中也立刻炸毛，又变回了那个暴躁的黑手党干部，“赶紧去抓那个搞事的混蛋，老子要下去了！”
太宰治又点了点头，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中原中也。他摸出一瓶防晒霜，朝着中原中也的额头扔过去，力道没轻没重，却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夕阳沉到楼群后面的时候，这场闹剧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躲在下水道里的失控异能者被揪了出来，带队的安吾西装上还沾着草屑和泥点，活像刚从工地里钻出来。封锁解除的那一刻，街上的行人如蒙大赦般散开，可那些关于"真正重要的东西"的念头，却像粘在鞋底的口香糖，甩都甩不掉。
太宰治蹲在酒店顶层套房的门外，指尖转着根铁丝，三两下就挑开了锁芯。
说起来，他从来就没被邀请进过这里。但那又怎么样？想进的地方，他有的是办法。
推开门果不其然就看见洗衣篮里堆着今天换下来的衣服，而那位折腾了一天的"英雄"正泡在能容下四个壮汉的浴缸里。浴缸边缘摆得满满当当：一盆芦荟胶、挤空的舒缓膏管，还有足足六种不同功效的保湿霜。
只有中原中也的鼻子和闭着的眼睛露在水面上，整个人泡在满是玫瑰香气的泡泡浴里，连动根手指都嫌累。
太宰站在浴室门口，心里盘算了好几个小时，还是没想好该说点什么。
算了，还是老样子吧。
他反手带上浴室门，倚着门框笑出声："下血本了啊，你的晒伤到底有多严重？还是又小题大做了？啧啧，真是个爱臭美的小妖精。"
中原中也连眼都没抬，声音里带着股懒得跟他废话的不耐烦："到底是谁小题大做？"
"我？"太宰故作惊讶。
中原中也动了动，终于把整张脸露出水面。他的脸颊、下巴还有下颌线都红得发烫，连脖颈边缘都没能幸免。"你跑来这里干什么，该死的太宰？"
"我不能来看看我的小狗吗？"
"不能。"中原中也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随即又皱起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当然是帅气的表情啊。"
"像只被主人踹了的流浪狗。"中原中也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完干脆又闭上眼，像是多看一秒他的委屈脸都辣眼睛，"丑死了，看得我想踹真的小狗，你个混蛋。"
"啧啧啧，中也，没必要对同类这么刻薄吧！"
"同类？就你这个为了气狗都能去吃狗粮的家伙也好意思说？"
"我才不会踹小狗呢。"太宰嗤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到浴缸边，直到能和水面上的中原中也平视才停下。
"那是当然，你怕被反咬一口，对吧？"
"我才不怕这种小东西！"
"……真搞不懂，他们怎么还能信你。"中原中也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可在昏暗奢华的浴室灯光下，水珠顺着他泛红的皮肤滚落，反倒衬得他眉眼愈发好看，"明明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是混蛋'。"
太宰把到嘴边那句"你不也承认自己是狗了吗"咽了回去。
他至今都搞不懂中原中也。明明拥有抬手就能碾碎痛苦的力量，明明可以一刀斩断所有背叛，却偏偏要把那些伤人的、麻烦的、甚至背刺过他的家伙都攥在手里。
他不躲，不逃，反而全盘接受，试着去理解，甚至还愿意相信。
"……我讨厌你，中也。"太宰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就算那异能真能影响我，我也绝对不会跟你绑在一起。"
"随你便。"中原中也嗤笑一声，"我才不需要一条该死的青花鱼来保护，到最后还不是得我替你收拾烂摊子，谁让你那点格斗术烂得跟老太婆绣花似的。"
"可如果它真的生效了……"太宰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发烫的脸颊。中原中也连眼皮都没颤一下。"……说不定我真的会跟着你一起飘起来。"
"嗯。"
"所以这样挺好的。"太宰的声音轻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至少我不用遭晒伤这份罪。"
中原中也嗤笑出声："你还好意思说我爱臭美？"
"那当然，我可没像某人一样，生怕自己的英俊脸蛋被毁了。"
"是么？那你赶紧滚出去，别耽误我泡澡。"
太宰非但没走，反而直接抬脚跨进了浴缸——连带着身上的黑西装一起，溅起一大片水花。
他好像有点懂了，中原中也想要紧紧抓住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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