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整，津北市某高级公寓。

谢言行准时打开了星云直播的客户端。

镜头自动对焦，画面里出现一张没什么表情、甚至透着点不耐烦的脸。头发是天然的黑，没做什么造型，有点乱，但配上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和微微下垂的眼角，反而有种随性的好看。他穿着oversize的黑色卫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截清瘦的锁骨。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猫正眯着眼，享受地打着小呼噜。

几乎在开播的瞬间，在线人数就从0飙升到了五位数，并且还在持续上涨。

弹幕疯狂滚动起来：

【来了来了！言崽晚上好！】

【圆圆宝贝！妈妈亲亲！】

【今天心情怎么样？准备怼谁？（搓手手）】

【言崽这死亡角度依然帅得人神共愤……】

【开屏美颜暴击！我好了！】

谢言行瞥了眼飞速刷过的弹幕，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怀里的猫更舒服些。他打开麦克风，声音透过设备传出来，带着点刚开嗓的微哑和一贯的懒散：“晚上好。都吃了么？”

弹幕又是一片【吃了吃了】【没吃等着看言崽下饭】。

“没吃的赶紧点外卖，别饿着。”他随手点开游戏界面，又关掉，“今天不打游戏，没手感，心烦。”

【怎么了怎么了？谁惹我们言崽了？】

【是不是平台又作妖了？】

【公司安排不满意？】

“没什么，就是无聊。”谢言行把下巴搁在猫脑袋上，橘猫“圆圆”抗议地“喵”了一声，他反而蹭了蹭，“连几个人玩玩吧，打发时间。”

他熟练地操作着星云直播的后台，点进PK大厅。星云的PK模式很直接，主播可以随机匹配，也可以邀请指定好友。谢言行懒得挑，直接点了“随机连麦”。

第一个连进来的，是个熟面孔。

“哟！谢老师！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PK了？”屏幕一分为二，对面是个染着栗色头发、笑容阳光的男生，ID“曜日当空”，正是周子曜。他一见谢言行就咋呼起来，背景音乐开得震天响。

谢言行挑了挑眉：“路过，看你闲得慌，来给你上上对抗。”

“哎呦喂，谢老师开口就是老对抗路了！”周子曜也不怵，笑嘻嘻地，“来来来，谁怕谁！家人们，票上起来！不能让言崽看扁了！”

PK条瞬间出现在屏幕下方，红色代表谢言行，蓝色代表周子曜。倒计时五分钟开始。

谢言行这边根本不用他动员，粉丝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礼物特效开始不断炸开。

【用户‘言崽的腿部挂件’送出‘星星飞船’x1】

【用户‘今天言言怼我了吗’送出‘浪漫流星雨’x10】

【用户‘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言崽’送出‘星际战舰’x1】

血条上，谢言行的红色以碾压之势迅速推进，转眼就过了三分之二线。周子曜那边虽然也有粉丝努力，但差距明显。

弹幕全是看热闹的：

【曜崽放弃吧，言崽今天虽然无聊但杀气很重】

【曜曜不哭，站起来撸！】

【言崽血条恐怖如斯……】

【谢老师：无聊，杀个人玩玩】

谢言行本人倒是很放松，甚至有点百无聊赖。他一边看着血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猫，偶尔回怼几句周子曜的“垃圾话”。

“谢老师你这不行啊，全靠家人们，自己也不拉拉票？”周子曜试图挣扎。

“拉什么票？”谢言行眼皮都没抬，“赢你还需要拉票？”

周子曜：“……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毫无悬念，谢言行赢了。惩罚环节，他想了想，随口道：“跳个《小苹果》吧，要带广场舞大妈那种范儿。”

周子曜哀嚎一声，但愿赌服输，真的站起来扭了一段，动作夸张滑稽，惹得两边直播间的弹幕全是“哈哈哈哈”。

断开和周子曜的连麦，谢言行又随手点了一次随机。

这次连进来的是个清秀的男生，ID“沐辰”，穿着浅蓝色的毛衣，背景是暖色调的房间，看起来很干净。男生看到谢言行，明显紧张了一下，声音都放轻了：“言、言哥晚上好。”

这是林沐辰，和谢言行同属“辰星传媒”的主播。因为公司安排，两人之前捆绑过一段时间“荧幕CP”。

谢言行看到他，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点了下头：“嗯，晚上好。”

弹幕却微妙地活跃起来：

【哦豁！辰言！时代的眼泪！】

【虽然解绑了，但同框还是有点养眼……】

【沐辰弟弟好像还是很紧张？言崽你温柔点！】

【公司任务吧？感觉言哥兴致不高。】

确实是公司安排的“友情互动”任务之一。谢言行心里门清，也懒得拆穿。PK开始，他这边依旧强势，林沐辰那边则是不温不火，礼物大多是CP粉在怀旧。谢言行全程没怎么说话，林沐辰也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一场PK打得堪称“礼貌而疏离”。

赢是理所当然。惩罚时，谢言行也没为难他：“唱首歌吧，随便。”

林沐辰松了口气，唱了首舒缓的情歌，嗓音干净，技巧一般，但胜在真诚。谢言行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有些游离。

断开连麦，他微不可察地吐了口气。应付这种任务，比打十场高强度游戏还累。

“还连吗言崽？”弹幕问。

“连啊，干嘛不连。”谢言行坐直了些，活动了一下脖子，“最后一个，打完收工。”

他正准备再点随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子曜在微信小群里@他。

【闪耀曜曜（周子曜）】：@言出必行（谢言行）言哥！等会儿！我叫个人一起玩！三排PK！

【言出必行】：谁？

【闪耀曜曜】：@云深不知处顾老师！顾老师有空吗？来玩一局？

群里另一个ID“云深不知处”安静了几秒，然后回复：刚下播，可以。

【闪耀曜跃】：太好了！言哥，连顾老师！贼拉温柔一哥们，跳舞特好！

顾老师？顾云峥？

谢言行看着那个陌生的ID和名字，挑了挑眉。他混星云直播一年，虽说不是人人都认识，但头部、腰部的主播大概都眼熟。这个名字……没印象。

估计又是个不温不火的小主播吧。周子曜那家伙就爱到处捡“宝贝”。

他切回直播界面，看到周子曜发来的连麦邀请，附带了一句：“言哥，拉顾老师一起，三排好玩！”

谢言行本来想拒绝，三排太吵。但不知怎的，瞥见那个“云深不知处”的ID，心里动了一下。名字挺……装逼。他扯了扯嘴角，点了同意，同时对着麦克风，用他那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和不耐烦的语气，随口问了一句：

“顾云峥是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第三个画面接入了直播间。

屏幕分成三格。左边是还在兴奋状态的周子曜，右边是谢言行和他怀里的猫。而中间新增的那一格——

谢言行原本懒散靠在电竞椅里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微微直起了一些。

画面里，是一个穿着浅灰色家居服的男人。背景很简单，素白的墙壁，角落有一盆长势很好的绿植。他似乎是刚坐下，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然后抬起眼，看向镜头。

那是一双很沉静的眼睛。瞳孔颜色偏深，在屏幕的光线下显得温和而干净。没有周子曜那种外放的活力，也没有林沐辰那种小心翼翼的紧张。就是一种很平和的，甚至有点……淡然的安静。

他的长相不是那种极具冲击力的帅气，但轮廓清晰，鼻梁挺直，嘴唇的弧度很柔和。皮肤很白，是那种经常待在室内的、不见阳光的冷白。头发修剪得整齐，刘海稍微有点长，轻轻搭在额前。

整个人坐在那里，像一幅色调清淡的水彩画，和周子曜的喧闹、谢言行的慵懒，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他先是对着周子曜的方向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周老师。”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清润平和，语速不疾不徐。

然后，他转过视线，看向谢言行这边，目光与屏幕外的谢言行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礼貌性的好奇，随即被温和的笑意取代。

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稳：

“谢老师好，周老师好。”

“我是顾云峥。”

第1章 “顾云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