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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孤雏

龙曦与凤鸣:尖啸重生

第十三章:孤雏

失去翅膀庇护的雏鸟,第一次必须完全依靠自己的爪子抓住树枝,用自己的喙啄开坚硬的果壳。那种感觉并非突然降临的勇气,而是一种冰冷的、缓慢弥漫的清醒——意识到鸣叫不再有回音,温暖的羽翼不会再从头顶覆盖,一切动作的后果,无论觅食、躲避、或 merely 存在,都将由自己那尚未长成的肩膀全部承担。

西线的黎明,是在窒息般的死寂和彻骨的寒意中到来的。

洛伦和苍躲藏在那处背风的岩壁下,像两尊被风霜剥蚀的石像。篝火不敢生,连呼吸都刻意放轻。洛伦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眼睛望着枯树方向那片逐渐被天光稀释的黑暗,一眨不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进那双深陷的眼窝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里,仿佛一旦泄露一丝,整个人就会立刻碎裂风化。

苍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怀里抱着那个浸透河水、此刻变得格外沉重的油布包裹。他的视线低垂,落在面前一小片布满苔藓和碎石的地面上,但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见。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山林间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远处早鸟试探性的啁啾,风吹过枯叶的沙沙,甚至更远处,那声沉闷轰响过后长久死寂中,隐约传来的、疑似人类活动的细微嘈杂(或许是搜寻,或许是清理)。每一次捕捉到类似脚步声或人声的动静,他的身体就会下意识地绷紧,手指收紧,几乎要抠进包裹粗硬的油布里。

他在等。等龙曦从某个灌木丛后踉跄走出,等姐姐带着熟悉的、努力维持镇定的神情回到他们身边。尽管理智早已冰冷地告诉他,那声轰响和随后的寂静意味着什么,但他的心,他十四岁的心脏里属于“苍”的那一部分,拒绝接受。

时间在冰冷的等待中流逝。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云层和山林的缝隙,斑驳地洒落下来,驱散了部分寒意,却让等待的煎熬更加清晰可见。枯树下始终空无一人,只有光影移动。

洛伦终于动了。他极其缓慢地、像是每个关节都生了锈一样,转过头,看向苍。他的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

“她不会回来了。”洛伦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岩石,“至少,不会从那个方向,在这个时候回来。”

苍猛地抬头,看向父亲。他想从父亲眼中看到一丝犹豫,一丝希望,哪怕是一丝痛苦也好。但没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冻结的绝望,和基于这绝望做出的、冰冷的判断。

“为什么?!”苍的声音冲口而出,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和愤怒,“她可能只是被困住了!可能受伤了!我们就这么走了?不等了?不去找她?!”

“等?找?”洛伦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扯动了一下,那不能算是一个笑容,更像肌肉无意识的抽搐,“等到追兵循着痕迹找来?用我们两个,也许再加一个受伤的她,去对抗一支边境巡逻队?苍,龙曦选择那个方向,制造动静,不是为了让我们有机会去找她。是为了让我们有机会离开。”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在苍的心上:“龙曦比你们想象的都更坚韧,也更清醒。她知道代价。我们也必须知道。留在这里,我们三个都可能死。离开,至少我们两个……还有可能活下去,还有可能……在未来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苍喃喃重复,一股冰冷的怒火混杂着巨大的无力感在胸腔里冲撞,“我们连她都保护不了,还能做什么?”

洛伦沉默了。他看着儿子因为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年轻脸庞,看着那双和自己相似、此刻却燃烧着截然不同火焰的眼睛。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苍从未听过的、近乎虚无的疲惫:“活下去,苍。活下去本身,在很多时候,就是对某些东西最艰难、也最重要的‘做点什么’。尤其……当你身上还背负着其他人的希望时。”他的目光扫过苍怀里的包裹。

苍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包裹。龙曦最后塞给他的动作,她的话语——“保护好它!还有……找到妈妈和红他们!”——像回放的默片,在脑海中清晰闪现。保护这个包裹,找到失散的家人,这成了龙曦用自己换来的、压在他肩上的使命。

愤怒的火焰被冰冷的责任感和更深重的痛苦浇熄,只剩下余烬般的麻木和一种沉甸甸的、被迫接纳的清醒。他明白了父亲的抉择,也明白了龙曦的牺牲。这种“明白”并不带来解脱,只带来更深的枷锁。

他们必须走。立刻。

接下来的路途,沉默成了唯一的语言。洛伦走在前面,步伐比之前更加沉重,却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苍跟在后面,抱着包裹,目光不再频繁回顾,而是更多地扫视前方和两侧。他的观察变得更加细致、更加警惕,不再仅仅依赖父亲的判断。他开始自己评估地形、选择路径、预判风险。路障的暴力、渡口的交易、庇护所的陷阱、姐姐的牺牲……这些经历像粗糙的磨石,将他的感官和本能飞速打磨。

下午,他们遇到了一小股同样在荒野中艰难求生的流民,大约七八个人,有男有女,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戒备和绝望。领头的是一个独眼的老兵,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头斜跨到嘴角,缺了一只耳朵,但剩下的那只眼睛锐利得像鹰。他拄着一根当作拐杖的粗树枝,打量着洛伦和苍。

“两位,面生啊。从东边来的?”独眼老兵的声音粗嘎,带着审视。

洛伦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看这位老爷的架势,不像寻常逃难的。”老兵独眼扫过洛伦即便落魄也掩不住的仪态,又看了看苍怀里那个格格不入的油布包裹,“带着这么扎眼的东西走野路,可不是聪明做法。”

洛伦眼神微动:“阁下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老兵咧了咧嘴,疤痕扭动,“这年头,多个人多份力,也多双眼睛。看你们方向,是想往西边‘锈带’后面钻?那条路可不太平,有散兵游勇,有吃人的匪,还有……两边都不待见的‘清道夫’。一个人走,九死一生。跟着我们,走我知道的几条‘小道’,虽然绕点远,胜在知道哪儿有坑,哪儿能换到点吃的。”

“条件?”洛伦直接问。他已经不再相信无缘无故的帮助。

老兵嘿嘿一笑,独眼里闪过精光:“这位老爷是明白人。条件嘛,第一,真遇到事,得出力,别躲后面。第二,到了有‘门路’的地方,您这身份……或许能帮大家敲开一两扇不太容易开的门。当然,好处少不了您的。”他的意思很明白,看中了洛伦的贵族身份可能在某些特殊关卡作为“通行证”或“敲门砖”。

洛伦看向苍。苍也在审视这群流民和这个独眼老兵。他们看起来确实对这片区域更熟悉,而且人多势众(相对而言)确实能提供一定安全感。但同样,这意味着暴露的风险增加,也意味着要融入一个陌生的、可能充满不确定性的团体。

苍对父亲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下,生存和抵达目的地的优先级高于一切。他们需要向导,需要集体带来的微弱庇护。

洛伦转回头,对老兵说:“可以。但我们有我们的路要赶,不能耽搁太久。”

“成交!”老兵爽快地说,“叫我‘独眼霍克’就行。走吧,天黑前得赶到下一个歇脚点,那地方还算隐蔽。”

就这样,洛伦和苍融入了这支小小的流民队伍。独眼霍克确实经验老道,他选择的路径往往绕过可能设卡或驻扎军队的主干道,穿行于密林、废弃的矿道和干涸的河床。他懂得如何辨识可食用的块茎和蘑菇(虽然很少),知道哪儿可能有干净的渗水。他也毫不掩饰他的交易法则——在队伍内部,根据出力多少和拥有物资的价值进行极为粗糙的分配;对外,则充满了警惕和随时准备以物易物甚至以力相搏的架势。

苍沉默地观察着,学习着。他看到了霍克如何用一个捡来的、还算完好的军用指南针,从一个落魄的前帝国军需官手里换到了半块压缩干粮;看到了队伍里一个瘦弱的女人如何用她偷偷藏起的一小截银链子,哀求霍克分给她生病孩子多一点野菜汤时,霍克眼中闪过的冷漠与权衡。他也看到了,当真的遇到两个拦路抢劫的溃兵时,霍克和另外两个较为强壮的男人如何默契地配合,用棍棒和石头迅速将对方打跑,然后搜走了对方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包括一双还算完好的靴子。

“小子,记住,”有一次歇脚时,霍克坐到苍旁边,递给他一小块硬得硌牙的肉干(不知是什么动物的),低声说,“这世道,好心肠活不长,傻实在死得快。想要什么,就得拿东西去换,或者有本事去抢、去骗。规矩?规矩是活着的人定的,也是活着的人破的。你爹那套……在这里行不通。”他指了指洛伦坐在不远处、依旧努力维持着某种隔阂感的背影。

苍默默地嚼着那咸腥的肉干,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他只是将霍克的每一句话,连同他说话时的神态、语气,都刻进脑子里。这些是他从未在静语庄园的下午茶、在父亲的教诲、甚至在母亲的书本中学到的东西。它们是另一种知识,关于荒野,关于人性在绝境中的变形,关于生存本身最赤裸裸的交易逻辑。他知道霍克说的部分是对的,但他心中某个角落,依然固执地保留着对另一种准则的微弱信念——那是母亲哼唱的调子,是姐姐塞给他包裹时的眼神,是他自己分给饥饿男孩土豆时的冲动。只是这份信念,如今被深埋,裹上了层层坚硬冰冷的外壳,如同他怀中那个浸水的包裹,内里或许还有残存的价值,外表却已污损不堪。

他学习着,质疑着,适应着。夜晚守夜时,他会模仿霍克的方式,利用地形和阴影隐藏自己,倾听风声以外的动静。分配食物时,他会下意识地评估自己那份是否“公平”(按照霍克的法则)。他感到自己正在被这条血路、被这个残酷的“课堂”重塑,一部分的他在飞快地成熟、硬化,另一部分的他在内部发出无声的尖叫和抗拒。

而在这一切之下,是始终未曾消散的、对龙曦下落的担忧,对母亲和红、凤鸣的思念,像背景里持续的低频噪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趟旅程的代价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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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线的黑暗,是绝对而具体的。下水道里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前方那一点微弱得仿佛幻觉的、灰白色的光斑,指引着方向。污水冰冷刺骨,没过小腿,黏稠的淤泥裹挟着难以形容的腐败物,每走一步都像在挣脱无形的枷锁。恶臭无处不在,钻进鼻孔,附着在皮肤上,渗透进衣服纤维里,几乎成为一种实体,压迫着呼吸和神经。

红被凤鸣半拖半拽着,机械地迈动脚步。她的身体还在发低烧,脚踝的疼痛在冰冷污水的刺激下变得麻木,但更强烈的是肺部火烧火燎的感觉和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虚脱。母亲的呼喊——“快跑!一直往有光的地方跑!别回头!记住蝉鸣之日!”——像一道冰冷的指令,反复在脑海中回响,支撑着她没有立刻瘫倒在这恶臭的泥泞里。

别回头。不能回头。妈妈把追兵引开了。

这个认知让她想哭,但泪水似乎也被这环境的冰冷和恶臭冻结了。她只能死死抓住弟弟的手,那是除了胸前糖霜球外,唯一能感知到的、属于“活着”和“羁绊”的触感。

凤鸣走在前头,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拉着姐姐。他比红好不了多少,疲惫、寒冷、饥饿,还有丢失钥匙的自责和对母亲安危的恐惧,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但他不能倒下。他是现在唯一能带着姐姐往前走的人。妈妈把姐姐交给他了。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利用对方向模糊的感知和对脚下路面(如果那能叫路)的触觉,判断着深浅,避开明显的障碍物和可能是坑洞的地方。他的耳朵同样竖起着,警惕着后方可能传来的任何追赶声,也捕捉着前方除了水声外的任何动静。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绝对黑暗和单一感官的极度负荷下失去了意义。就在红感觉自己下一秒钟就要窒息或者昏厥时,前方那点灰白的光斑似乎变大了一些,空气的流动也似乎有了一点点变化——恶臭依旧,但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外界夜晚的清凉气息。

“姐,快到了!前面有出口!”凤鸣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更用力地拉了一把红。

希望如同强心剂,让红又挤出一点力气。他们朝着光斑加速(相对而言)挪动。光斑逐渐清晰,是一个半圆形的、被锈蚀栅栏封住大半的出口,栅栏外是更深的夜色,但至少是开阔的。栅栏有些地方已经破损,勉强可以容一个孩子钻过。

他们手脚并用地爬出下水道,瘫倒在出口外一条干涸的、同样散发异味但至少没有污水的混凝土河床上。冰冷的夜空气涌入肺叶,虽然依旧糟糕,但比起下水道已是天堂。红剧烈地咳嗽起来,凤鸣也大口喘息着。

短暂的喘息后,现实迅速回归。他们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冷得牙齿打战。身处何处?完全陌生。安全吗?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不敢想。

“不能留在这里,太显眼了。”凤鸣挣扎着站起来,四处张望。这里是城市废墟的边缘,远处有坍塌建筑的黑色剪影,近处是杂乱的瓦砾和枯死的植物。他需要找一个能暂时藏身、相对干燥、能观察四周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河床斜上方,一处混凝土构件坍塌形成的、类似洞穴的缝隙上,旁边还歪斜地长着几丛干枯的荆棘。他搀起红,艰难地爬上去。缝隙不大,但足够容纳他们两个蜷缩进去,里面意外地相对干燥,铺着一些不知是风刮进来还是小动物叼来的枯草。

他们将就着钻了进去,用枯草尽量擦干身上和头发上最湿冷的部分,然后紧紧挤在一起,试图用彼此的体温对抗寒冷。凤鸣又从工具袋里(虽然湿了,但里面有些东西用油纸包着)摸出最后一点之前省下的、被水泡得发胀的粗饼,掰成两半,递给红。

红默默接过,小口地啃着。食物几乎没有味道,冰冷湿黏,但她强迫自己咽下去。她需要力气。

“凤鸣,”红的声音嘶哑微弱,“妈妈她……”

“妈妈会没事的。”凤鸣立刻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定,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很聪明,知道怎么躲。她让我们先跑,是相信我们能自己找到安全的地方。我们不能让她担心。” 他顿了顿,看向姐姐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现在……就我们两个了。我们要靠自己。”

红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蜷缩起来,手按着胸前的糖霜球。靠自己?这个词对她来说,曾经意味着在哥哥的保护下撒娇,在妈妈的怀抱里寻求安慰。现在,它意味着在寒冷、黑暗和未知中,独自承担恐惧和活下去的责任。

凤鸣没有停下。生存的本能和一种新被激发的、属于“保护者”的责任感驱动着他。他开始检查他们仅有的东西:湿透的工具袋里,几样小零件和那半个磁铁还在;龙曦的徽章在衣服内袋,冰凉但完好;姐姐的糖霜球项链……他摸了摸自己胸口内袋里,那半颗同样坚硬的蜂蜡球。信物还在。还有姐姐手心里,一直紧攥着的那块属于哥哥的碎布。

他观察着他们藏身的缝隙,开始利用手边的东西进行最原始的布置。他用找到的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石,在入口内侧不起眼的地方,搭成一个极其简易的、一碰就会发出响声的“报警”装置。他又用一段还算结实的麻线(从工具袋里翻出来的),系在入口上方一块松动的混凝土块上,另一端牵到他们蜷缩的地方,这样如果有人试图从那个方向进来,哪怕碰到线,他也能感觉到。他还将那个湿了的工具袋尽量拧干,铺在身下隔开一点潮气。

这些动作笨拙却有条不紊,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专注和冷静。当一个人必须为另一个更脆弱的人负责时,潜藏的能力会被迅速压榨出来。

红看着他忙碌,微弱的光线下,弟弟的背影似乎不再那么单薄。她也开始强迫自己观察四周,倾听。除了风声,远处似乎有隐约的、类似老鼠穿梭的窸窣声,更远的地方,好像有夜鸟的啼叫。她的目光落在外面的枯草丛中,借着极其微弱的星光,她看到了一点暗红色的、小小的浆果,挂在枯枝上。

“凤鸣,”她小声说,手指了指外面,“那边……好像有果子。”

凤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好像是……但不知道能不能吃。有些野果有毒。”

“我记得……妈妈的书里说过,这种样子的,好像叫‘地锦果’,冬天过后还有残留的,鸟类会吃……人好像也能吃一点点,很酸,但没毒。”红努力回忆着。母亲书房里那些插图精美的植物图谱,那些下午她依偎在母亲身边听她讲解的时光,此刻竟然浮现出模糊的信息。

凤鸣犹豫了一下,决定相信姐姐模糊的记忆。他小心地爬出去,摘了几颗那种暗红色的小浆果回来,自己先小心翼翼地咬了一丁点,含在嘴里。一股极其酸涩、略带苦味的汁液在口腔里蔓延开,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应该……能吃。”他吐掉渣子,把剩下的几颗递给红,“很酸,但可能有点水分和……东西。”

红接过一颗,放进嘴里。强烈的酸涩让她浑身一激灵,但确实有一点微乎其微的汁液润泽了干渴的喉咙。她慢慢地、珍惜地咀嚼着,将酸涩连同那一点点滋养一起咽下。

这一刻,在这冰冷污秽的废墟缝隙里,靠着弟弟布置的简陋陷阱和姐姐回忆起的一点模糊知识,他们完成了失去母亲庇护后的第一次自主决策、第一次风险尝试、第一次资源获取。

红将剩下的浆果仔细地分成两小堆,一堆推给凤鸣。“你吃。”她的声音依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模仿母亲的、分配资源的意味。

凤鸣看着那堆浆果,又看看姐姐。他没有推辞,默默地拿起自己那份。他需要力气。

吃完酸涩的浆果,寒冷和疲惫再次袭来。他们重新挤在一起。红从怀里拿出那颗坚硬的蜂蜡糖霜球,犹豫了一下,递到凤鸣面前:“妈妈说,甜的都给我……我分你一半。”

她试图像掰开面包一样掰开它,但蜂蜡和凝固的糖霜异常坚硬,她徒劳地试了几次,手指都疼了,糖霜球却纹丝不动。它已经不再是午后茶点上松脆的甜蜜,而是变成了战争和离散铸造的、无法分割的坚硬信物,象征着他们共同经历的、无法被真正分享的创伤与记忆。

红最终放弃了,只是将糖霜球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它冰冷坚硬的轮廓。凤鸣也握住了自己那半颗。

“没关系,姐,”凤鸣低声说,像是在安慰姐姐,也像是在对自己说,“糖霜球……一人一半。在心里分好了。你活着,等我……我们,都要活着。”

黑暗中,两个小小的、沾满污秽的身影紧紧依偎。他们失去了庄园的墙壁,失去了父母的羽翼,甚至暂时失去了彼此的确切消息(除了手中的信物)。他们成了真正的“孤雏”,暴露在战争边缘最凛冽的寒风里。

但就在这绝望的缝隙中,某种新的东西正在孕育。凤鸣手指拂过报警装置的碎石边缘,脑中不自觉地开始构思更有效的陷阱和信号装置。红则在心中,无意识地将远处风声的强弱、枯枝晃动的幅度,与她记忆中炮火呼啸的声音和弹道轨迹的图谱进行着模糊的比对、换算,仿佛这是一种能让她从眼前冰冷绝望中抽离的精神避难所,也是一种……潜在的、连她自己都尚未清晰认知的生存技能雏形。

长夜漫漫,废墟无声。西线的苍在学习冷酷的交易逻辑,东线的红与凤鸣在摸索着本能的求生与合作。家庭的纽带被拉伸到极限,以不同的方式,在各自分离的血路上,承受着、变形着、挣扎着,等待破晓,或者,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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