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上海外滩华尔道夫酒店,医疗慈善基金会年度晚宴。
背景:林屿森与陆见微已共同创立“微森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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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里流淌着德彪西的《月光》,水晶灯折射的光斑在香槟塔上跳跃。这是医疗圈与资本界一年一度最正式的社交场,西装与晚礼服包裹着价值千亿的资源和野心。
陆见微选择了极简的黑色鱼尾裙,唯一的配饰是耳垂上两粒小巧的南洋珍珠——那是林屿森用第一台独立主刀手术的奖金买的,他说“珍珠的层状结构很像脑灰质分层”。
她挽着林屿森入场时,目光已经像扫描仪般掠过全场:左边是三家药企的CFO,右边是医保局的官员,前方露台边——
她的视线顿住了。
一个穿浅丁香色缎面礼服的年轻女人正独自站着,手中拿着一份资料,眉头微蹙地看着。她的站姿有种会计人员特有的精确感:重心均匀分布在两脚,肩膀放松但脊柱笔直,像一株安静核算自身年轮的水杉。
陆见微认出了她。聂曦光,林屿森的学妹,当年在庄序公司董事会上用一份重新核定的无形资产摊销表,为被辞退的老员工争取到应有权益的那个会计系女孩。
“看到熟人了?”林屿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浮起温和的笑意,“曦光今天代表她们‘晨曦会计公益社’来申请基金会资助。”
“会计公益社?”陆见微挑眉,“这组合很少见。”
“她说,很多小微企业和社会组织不是没有善心,而是‘不会算善账’——善款怎么入账、成本怎么分摊、税务怎么处理,这些技术问题成了做善事的门槛。”林屿森的语气带着欣赏,“她带着团队免费做这件事三年了。”
陆见微的眼底亮起专业性的光。她松开林屿森的手臂:“我去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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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边,聂曦光正在核对手里的预算表,忽然听到一个清冽的女声:
“第27行,间接费用分摊率用直接法而不是阶梯法,会低估实际管理成本15%左右。”
她愕然抬头,看见陆见微站在面前,手中端着两杯气泡水。
“陆……陆总?”聂曦光忙放下文件。她对这位传说中的“微森资本联合创始人”早有耳闻——以冷酷精准的投资风格和与林屿森医生传奇般的“双系统伴侣”关系闻名业界。
“叫我见微就好。”陆见微递过一杯气泡水,目光落在预算表上,“你们在申请‘偏远地区医疗站财务规范化项目’?”
聂曦光点头:“我们发现很多基层医疗站的慈善捐款,因为财务管理混乱,导致使用效率不到40%。有些甚至因为票据不合规,让捐赠方被税务稽查。”
“所以你们想当‘慈善财务的免疫系统’。”陆见微一针见血,“预防善款‘感染’合规风险。”
这个医学比喻让聂曦光一怔,随即眼睛亮了:“就是这个意思!陆总您……”
“我本科辅修会计。”陆见微在预算表边缘指了指,“这里,固定资产折旧如果用加速法而不是直线法,在第一年可以释放更多现金流用于实际采购——对于初创期的医疗站,存活比账面利润重要。”
两个女人就着露台的灯光,头几乎碰在一起地讨论起来。陆见微用金融建模的思路重新梳理预算框架,聂曦光则用会计实务经验填补细节漏洞。
“您这里设的坏账准备金率太乐观了。”聂曦光指着现金流量表,“根据我们服务的73家基层机构数据,第一年实际回款延迟率平均是38%。”
“数据来源?”
“我建立的公益组织信用数据库。”聂曦光有些不好意思,“用业余时间做的,可能不够专业……”
“恰恰相反。”陆见微认真地看着她,“这才是真正的‘底层资产穿透’。大部分投资人只看财报摘要,而你看到了票据背后的故事。”
她停顿片刻:“曦光,你考虑过把这项服务产品化吗?不是免费咨询,而是低成本订阅服务——让更多组织能用得起专业的财务支持。”
聂曦光愣住了:“可……这是公益……”
“公益不等于免费。”陆见微的语气像在阐述一个数学定理,“免费的往往最贵,因为不可持续。你要计算的不只是单个项目的成本,而是整个生态系统的长期均衡。”
她调出手机里的一个模型:“看,如果用订阅制,假设每个机构年费5000元,服务100家就是50万营收。扣除成本,你可以雇佣两个全职会计师,服务更多的机构——这是良性循环。”
聂曦光的呼吸微微急促。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事业。
“但这样……会不会变得太商业?”她轻声问。
“商业是让价值流动起来的血管。”陆见微望向宴会厅内璀璨的人群,“你看那些慷慨捐款的企业家,他们的善心需要一条清晰、合规、可追溯的‘血管’输送到真正需要的地方。而你,正在搭建这条血管。”
露台的风吹动两人的发丝。远处黄浦江上游轮缓缓驶过,鸣笛声低沉悠长。
“陆总,”聂曦光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您愿意……做我们这个项目的顾问吗?”
陆见微笑了。她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名片,背面用钢笔快速写下一行字:
【晨曦财务公益·种子轮投资意向】
【尽调启动时间:下周】
【联系人:陆见微(亲自负责)】
“不是顾问。”她说,“是投资人。微森资本正在设立‘社会企业孵化基金’,你的项目,很符合我们的‘精准灌溉’理念。”
聂曦光握紧名片,指尖微微发颤。她知道这张纸意味着什么——不只是资金,更是来自顶尖投资机构的背书,以及一整套系统化的支持。
就在这时,林屿森走了过来。
“看来你们达成了初步共识?”他笑着站到陆见微身边,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
“陆总……见微姐说可以投资我们。”聂曦光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看中的项目,从来不会错。”林屿森看向陆见微,眼底有骄傲的光,“不过曦光,你要做好准备,陆总的尽调会比税务稽查还严格。”
“那正好。”聂曦光挺直脊背,“我们的账目,经得起任何审计。”
三人相视而笑。那一刻,露台的空气里有种奇妙的共振——一个是手握手术刀的医生,一个是驾驭资本的投资者,一个是核算价值的会计师。三种截然不同的“计算生命”的方式,在这个夜晚产生了深刻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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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庄序出现了。
他穿着合体的深蓝色西装,气质比从前沉稳许多,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定格在聂曦光身上。陆见微敏锐地注意到,聂曦光在看见他的瞬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香槟杯脚。
“要过去吗?”林屿森低声问。
“不。”陆见微收回目光,“让他们有独立做‘合并报表’的空间。”
舞池音乐响起时,陆见微与林屿森滑入舞池。她的黑色裙摆与他深灰色的西装在灯光下旋转,像两股交织的数据流。
“你好像很欣赏曦光。”林屿森在她耳边说。
“我欣赏所有能把‘数’算明白的人。”陆见微随着他的引领旋转,“在这个充满模糊地带的世界里,清晰的账目是一种道德。”
“就像清晰的手术记录?”
“就像清晰的尽调报告。”她补充,“都是对责任的精确计量。”
舞曲间歇,他们看见庄序走向聂曦光,两人低声交谈。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聂曦光渐渐放松的肩膀和微微扬起的嘴角,说明了一切。
“庄序变了不少。”林屿森评价。
“坏账计提充分后的净资产重组。”陆见微用会计术语精准概括,“经过充分减值测试,剩下的都是优质资产。”
林屿森低笑:“你这个比喻……”
“但很准确,不是吗?”陆见微抬眼看他,“爱情和投资一样,最怕的不是亏损,而是拒绝承认亏损,让坏账侵蚀整个资产负债表。”
音乐再起时,他们继续跳舞。在华尔兹的旋转中,陆见微瞥见聂曦光与庄序也走进了舞池。那姑娘的舞步明显生疏,但庄序引导得耐心——就像在帮一个新人理解复杂的合并报表。
“你觉得他们这次,”林屿森问,“能做出正确的‘长期股权投资’决策吗?”
陆见微想了想:“关键看聂曦光能不能在‘情感账目’里,设立清晰的坏账准备和止损线。以及——”
她停顿,看向林屿森:“庄序能不能提供足够的‘商誉价值’,来抵消他过去的‘减值损失’。”
“很冷酷的分析。”
“但诚实。”陆见微说,“而诚实,是健康关系的折旧方法。”
晚宴尾声,四人再次在门口相遇。聂曦光脸上有浅浅的红晕,庄序站在她身边半步的位置——一个既亲密又尊重的距离。
“陆总,林医生,今天真的非常感谢。”聂曦光郑重地说。
“下周见。”陆见微点头,“记得带上你们过去三年的全部账目——我要看最原始的凭证。”
“一定。”
目送两人离开后,陆见微靠进林屿森怀里,高跟鞋踢掉。
“累了?”他问。
“但值得。”她闭着眼,“今天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两个潜在项目,而是确认了一件事。”
“嗯?”
“这个世界,”陆见微轻声说,“终于开始奖励那些‘算良心账’的人了。”
回程车上,她收到聂曦光发来的加密文件——晨曦公益社过去三年的完整账套。每一笔收支都有清晰凭证,每一份报表都有详细附注。
陆见微快速浏览,眼底浮现赞许。
“怎么样?”林屿森问。
“干净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她评价,“而且你看这里——”
她放大现金流量表的附注3.7:“‘2022年3月,为云南某村卫生室垫付药品采购款8万元,后因卫生室关闭形成坏账。该笔支出已从创始人个人薪酬中分期抵扣。’”
林屿森沉默片刻:“她用自己的工资……”
“用自己的工资,核销了项目的坏账。”陆见微接上,“这才是真正的‘合并报表’——把个人和事业的资产负债表,诚实并表。”
她关掉文件,看向窗外流淌的灯火。
“林屿森。”
“嗯?”
“我要投这个项目。”她声音坚定,“不只是因为它的社会价值,更因为——”
她转过头,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中看他:
“聂曦光让我相信,在这个人人都想虚增利润的时代,还有人坚持做‘保守的会计估计’。”
“并且,愿意为这份保守,支付真实的代价。”
车子驶过外白渡桥,江风涌入车窗。陆见微想起很多年前,她刚开始学会计时,那位老教授说的话:
“会计不是算计,是敬畏——对数字背后每一个真实人生的敬畏。”
聂曦光记住了。
而她,陆见微,要将这份敬畏,变成可复制、可规模化的光。
那一夜,微森资本的加密服务器里,新增了一个项目文件夹:
【晨曦财务公益· 尽职调查】
【负责人:陆见微】
【特别标注:本项目评估,将采用“全成本核算法”——包括那些无法量化但必须被看见的善良成本。】
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处,聂曦光坐在简陋的办公室里,翻开陆见微临走前悄悄塞给她的一本旧书——《会计伦理与人类尊严》。
扉页上有陆见微的笔迹:
【给所有在借贷分录中,坚持记下‘人性’这个科目的同行:】
【你们的账簿,是这个时代最珍贵的审计证据。】
【证明着我们尚未完全沦为,自己财务报表的囚徒。】
窗外,东方既白。
新一天的账目,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