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九月的霍格沃茨笼罩在晨雾里，湖面像一块被磨得发亮的镜子。

一年级新生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队伍，跟在麦格教授身后穿过巨大的橡木门，走进礼堂。

头顶悬浮着成千上万支蜡烛，把石墙和拱顶照得通亮。

西里尔斯走在队伍中段，双手交叠在身前，步伐不快也不慢。

他的银发在烛光下泛着柔和而冷冽的光泽，灰蓝色的眼睛掠过四周，将每一处细节收入眼底。

家族世代都是斯莱特林，父亲在信里叮嘱过，母亲在餐桌上提过，就连家里的老照片里，也全是穿着绿银长袍的祖先。可真正站在霍格沃茨的礼堂里，他还是第一次。

麦格教授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长长的名单。她的声音平稳而有力，每个名字落下，都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亚当·弗林。”

一个瘦高的男孩走上前，被分到格兰芬多。接着是几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掌声和窃笑交替响起。西里尔斯依旧站着，没有左顾右盼。

“汤姆·里德尔。”

麦格教授念出这个名字时，礼堂里的嗡嗡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骤然低了下去，留下一片过于清晰的空白。

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他身形修长，踩在石地板上的声音轻而稳。

烛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却也让他的五官轮廓显得异常清晰。

他的表情很平静，不是强装的镇定，而是一种彻底毫无波澜的空白。

汤姆走到凳子前坐下，分院帽几乎没有犹豫地喊出：“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长桌响起掌声，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向他点头致意，西里尔斯跟着人群拍了拍手，目光在那个叫汤姆·里德尔的背上停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

“西里尔斯·埃弗里。”

当自己的名字被喊出来时，西里尔斯心里咯噔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胸口。

吸了口气，才从队伍里走出去。礼堂里很安静，能听见自己袍子摩擦的窸窣声。

迈开步子朝前走去。脚下的路比他想的要长，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粘在背上，像一层看不见的蛛网。

但西里尔斯没有加快步子，也没有刻意放慢，他能听见格兰芬多那边传来压低模糊的笑语，大概是关于他的头发。

凳子就在眼前。麦格教授手里的分院帽看起来很旧了，打着补丁。

帽子扣下来的那一刻，所有声音和光线都被隔在了外面。黑暗笼罩下来，不是冰冷的那种，倒像是钻进了一条又厚又软的旧毯子里。

帽子似乎自动调整了大小，妥帖地包裹住他的头顶。紧接着，他感到一种并非触碰的触碰。

像一缕微凉的水流，漫过他的太阳穴，渗入他的思维边缘那个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的，带着好奇的声音低语道：

“头脑清醒，天资不凡……我看到了对力量的尊重，而非贪婪的攫取。斯莱特林会助你成长，但你的道路并非只有这一条。”

西里尔斯没有说话，只是等着它做出决定。

“那就——斯莱特林。”

帽子喊出了结果。西里尔斯摘下它，站起身，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一路上，他听见格兰芬多那边传来几声口哨，还有拉文克劳的几句低语。他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他坐下时，汤姆·里德尔已经在长桌中间的位置，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盘子。西里尔斯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但他没有抬头。

晚餐结束后，级长带领新生前往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走廊里铺着深绿色的地毯，墙上的银质装饰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

西里尔斯走在队伍中段，银发在火光映照下依旧显眼，偶尔有高年级的学生回头看他一眼，但没人敢多说什么。

公共休息室位于黑湖底下，透过拱形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湖水在微光中晃动，偶尔有模糊的阴影无声地滑过窗外。

级长简单介绍了一些规矩，然后让大家自由活动。几个新生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西里尔斯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湖水。

汤姆在休息室里走了几步，没有急着加入任何一群人。他的目光在新生的脸上缓缓移动，那不是寻找同伴的眼神，而是在进行一种无声的分类

走到西里尔斯附近时，他停了一下。对方没有参与任何谈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姿势放松，但背挺得很直，像是一直保持警觉。

汤姆注意到他的银发和灰蓝色的眼睛，但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没有多看。

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对方的举止上，拿杯子的手势很稳，听别人说话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也没有刻意讨好或迎合。

几秒后，汤姆走过去，在离西里尔斯不远的另一张小桌旁坐下，拿起一本书翻看，却并没有真的在看。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声音很平静，像是随口一问。

“你以前在麻瓜学校读书吗？”

西里尔斯抬眼看他，灰蓝色的眼睛在火光下显得更深。“是的。”

汤姆点了点头，像是在心里记下这个信息。他停顿了一下，又问：“那里和这里差别很大吗？”

西里尔斯沉默了一瞬，才说：“不一样。”

汤姆没有追问，只是把书合上，目光依旧落在西里尔斯身上，但语气很随意：“我是汤姆·里德尔。”

西里尔斯抬眼看他，目光在汤姆脸上停留了一瞬，他稍作停顿，并非犹豫， “我知道。”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埃弗里，西里尔斯·埃弗里。”

汤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暗了一下，对方先报了姓。这个细节让他唇角那点不达眼底的淡意凝住了片刻。

他没再接话，重新翻开膝头的书。虽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翻了两页，才低声说：“听说魔药课挺有意思的。”

西里尔斯没有接话，只是继续看着窗外的湖水。

汤姆也没有再说话，但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西里尔斯的侧影上，像是在观察，也像是在衡量。

公共休息室里的谈话声渐渐低了下去，湖水的微光在窗上缓缓移动。

西里尔斯依旧看着外面，没有在意汤姆的目光。他并不习惯被人这样打量，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汤姆合上书，把它放在桌上，目光转向窗外的湖水。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他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宿舍。路过西里尔斯的座位时，他的脚步没有停顿，但眼角的余光再一次扫过对方的侧影。

西里尔斯依旧坐着，像是一尊安静的雕像，只有眼中映出的湖水的微光，证明时间仍在流动。